沒料到她竟敢出陰招,閻律眉峰略揚,透露出些許像是笑意般的情緒。
初見面,這叫封曳秀的畫師看似乖巧有禮,卻掩不住一身市井味,說起話來有些小不正經,卻機伶過人,面對他毫無畏懼,甚至可以說是氣定神閒。
只是論膽識,王媒婆見多識廣,仗著和官家有幾分交情──興許早有高官允諾在背後替她撐腰,也才敢這樣三番兩次送上閨女畫像;不料她膽大妄為,竟也敢在他面前放肆,難道就不怕他賞她一頓苦頭?
尋思片刻,他隨意將書冊擱在書案一角,朝畫軸睞去一眼。
“我瞧不出畫上有桃花。”畫上確實只有一名女子。
門邊,總管本打算向前斥責封曳秀,見閻律反應,逐連忙止住腳步。
畫軸略往下移,一雙靈靈水眸緩緩自畫軸上緣探了出來,裡頭蕩著好無辜的水光。
“正所謂美人如花,香桃舞春自然美人舞春,大人沒看見桃花,也算是合情合理。”她三言兩語,直接黑白顛倒。
他面無表情,眉峰卻又揚高一些。
“我也瞧不見任何一隻鳥禽?”他挑毛病。
“關於這點,草民敢對天發誓,當時描繪這幅丹青時,天邊正好飛來一隻喜鵲,可惜草民正要仔細臨摹牠的神韻時,牠卻神氣地飛走了,因此在草民心中,這幅畫確實是花鳥圖沒錯。”她句句屬實,絕對沒誆他。“聽聞大人年屆而立,說不準改日就要用著這幅香桃舞春圖,大人若是不嫌棄,就請收下這份薄禮吧!”來來來,千萬別客氣,書案上還有另外三卷沒介紹呢。
眼看她能說善道,見招拆招,將花鳥圖解釋得不留半絲毛病,清冷無波的黑眸隱約露出湛亮星光,他接過她手中畫軸,總算如她所願地細看起畫上女子。
自他弱冠,就有不少媒婆陸續來說媒,都讓他一口給回絕。
男兒志在四方,本就該以事業為重,沒有一番作為絕不適合成親,如今他官拜三品,理當是成親的時候,他卻還是興致缺缺。
說他眼界高也好,冷情也罷,總之他就是不想因為媒妁之言,與陌生女子結合相伴一生,更不想娶個天真無知的高官小姐,放在家裡供著養著,還得時時體恤她的任性。
他的心思向來只放在需要注意的物件上,就如同這畫上女子特意穿戴珠寶首飾入畫,就是向人炫耀她家財萬貫,如此浮誇,絕不會是個良妻;就如同這表面看似恭敬,實則卻是一點兒也不畏懼他的畫師,絕對是在等著看好戲。
她很聰明,每句話皆在刺探他的底限,完全不著痕跡地得寸進尺著。
面對這樣小奸小詐之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留情地賞她一頓苦頭,可偏他又欣賞她的膽識與才智,就算是在他底下做事的人,也不見得像她這般才智與膽識兼具。
只可惜她生為女子,若是男人,絕對是可用之才!
眼看他坐壞不亂、一聲不吭,封曳秀只好主動打破沉默。
“敢問大人可還滿意這株灼豔桃花?”
“桃花太豔。”他擱下畫軸。
“既然太豔,那不如就來看看這幅貞菊傲霜圖。”她理所當然迅速攤開另一卷畫軸,似是早料到他的反應。“這株貞菊雖出自武將之門,可生性溫柔貞雅,自小學習女紅音律,甫以家學武藝,能文能武,也算是與大人身家背景相似,要是大人滿意,將來絕對可以來個夫唱婦隨。”
他看她一眼。
“菊花太淡。”他就是有話說。
她盈盈淺笑,反應極快地又攤開另一卷畫軸。
“原來大人也不喜太淡,行,所幸還有這幅冷梅燦雪圖,這株梅花不豔不淡,高潔暗香,氣韻清芬,精醫理、識大體,乃由太常寺卿大人一手栽培,將來看護一家大小絕對沒問題。”
來吧來吧,還有什麼疑難雜症,通通提出來,管他是喜愛環肥還是燕瘦,她都非常樂意替他拉皮條──不,覓良緣。
就算不為姨婆,也是為了大眾百姓,好歹一年只出一本,不爆點秘辛實在有違道德良心,百姓們要是能知曉嶽峙淵渟的御史大夫,原來是欣賞像這般、像那般的女子,那砸點大錢也開心啊。
“太冷。”這次,他連梅花都懶得說了。
“是嗎?”封曳秀笑意不減,手邊早已將第四卷畫軸準備好。“那就請大人來欣賞這幅清蓮挹風圖,這株清蓮雅媚共融、清韻盈香,絕對──”
“身為外甥孫女,畫師替王媒婆送這禮,送得倒是周到。”他斷話。
她眼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