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看得眼花繚亂,心中大吃一驚,忍不住稱讚幾句,隨即蹲在灶後生火。
禹聶子悄悄地跑了進來,不過他什麼也不會,老老實實地坐在柴草上沉默著。
因為玉清子不在,老者一邊炒菜,一邊侃侃而談,滔滔不絕,好像相識多年的老友,無話不說,提起玉清宮就滿臉自豪,對師父更是充滿了由衷的敬佩。
這一代弟子都以“虛”字打頭,他自稱虛沖子,今年已有三百七十一歲,為這一代的大師兄,六歲拜師入門,那時玉清子剛剛跨入丹道。
玉清子崇尚艱苦樸素,講究清靜無為,一舉一動均順應天理,毫不勉強,一切言行都符合道門宗旨,是一個標準的修士。
對於弟子同樣嚴格要求,除了正常修煉之外,人人自力更生,常常教誨弟子“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四肢不勤、五穀不豐。”
在玉清宮,幾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能自給自足,種地、紡織、製衣、建房、打造傢俱,甚至於每年到海邊曬鹽,只要是宮中所需,弟子們無不精通,虛沖子做為掌門大弟子,不僅沒有任何侍者,每個月還要給其他弟子做一天飯。
據虛沖子介紹,他們是禹族最小的一個分支,起初四處流浪,居無定所,人數越來越少,二千三百年前只剩二十九人,無奈之下遷至玉清宮附近,九十七年後才有兩位兒童被玉清宮看中,這就是他們滲透的開端。
因為出身貧寒,兩童修煉極其刻苦,加上天質聰穎,很快就脫穎而出,成為最傑出的弟子,一百二十年後陸續修至丹道,又過了一百多年,一人繼任宮主,另一人出宮開山立派,從那時開始,進入玉清宮的族人越來越多,不知不覺地掌握了大權。
禹族一開始並沒有任何意圖,唯一的想法就是讓家族暗中延續下去,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漸漸融入了玉清宮,將自己視為其中的一部分,其中還有幾代宮主不是禹族人擔任。
事件在五百年前發生了改變,另一支禹族千年前已在北疆站穩了腳跟,正計劃滲入藍荒殿,並與他們取得了聯絡,上一代宮主也是禹族人,立即受了到啟發,開始刻意排斥異己,扶植族人。
經過兩百多年的努力,幾乎在北疆禹族控制了藍荒殿的時候,他們也完全控制了玉清宮,無論是本宮弟子還是各個支脈,都變成了自己人,就連管轄區內的凡人也不例外,甚至於臨終前立下族規,非族人不授徒、不能進宮、更不能擔當宮主,與藍荒永結同盟,整個玉清宮就成了純粹的禹族組織。
玉清子繼任初期,同樣非常熱心征服厚土,與藍荒的禹皇子關係密切,可是在一百二十多年,因為發生了一件事,一夜間就性情大變,可是族規森嚴,無力反抗,只好將宮務交付虛沖子,自己隱居山谷。
具體發生了什麼事,虛沖子避而不談,滿臉苦澀,也許是一件突發事件,也許只是一樁小事,總而言之,對玉清子影響深遠,陡然改變了所有觀點,說到這兒,虛沖子感嘆道:
“夏老弟,我知道你對禹族有成見,這不怪你,可是你瞭解咱們嗎?先祖留有遺訓,任何一個族人從小就被告之,無論他是哪一支,無論身在何方,都必須以天下為己任,這是禹族人的驕傲,也是一種悲哀,想躲也躲不掉,師父儘管不參與,卻也不能阻止。我、聶師兄、皇師兄,包括師父都是身不由己,生為禹族人,只有盡到自己的義務,不惜此身。”
氣概一時沉悶下來,三人都沉默不語,各自想著心事,只聽到火苗的“呼呼”聲、炒菜的鏟鍋聲。
炒完最後一道菜,虛沖子放下鏟勺長嘆一聲,然後愣了很久,默默地說道:
“禹族十二支,雖有三支下落不明,現有的九支卻個個實力強勁,可惜九龍牌遺失,否則九支合一,咱們早就一統天下,哪會如此辛苦?這樣的戰爭太殘酷了,即便能最終擊潰桑公世家,藍荒與玉清的實力也消耗殆盡,日子更難過,也許會很快陷於絕境,甚至於為人作嫁衣。”
陳凡始終沒有吭聲,坐在灶膛火前一動不動,飄動的火苗映紅了他的臉,心裡頗不平靜,暗忖道:“以天下為己任?言辭非常漂亮,難道祖訓真的高於一切?為了家族的野心可以逆天行事?你們憑什麼左右別人的命運?凡人哀嚎遍野,億萬生靈陷入水深火熱,整個厚土屍體如山、血流成河,難道這些都不重要嗎?”
禹聶子一直愁眉苦臉,目不轉睛地盯著陳凡,似乎有許多話,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虛沖子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你們聊,我收拾一下飯桌。”端起菜盤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