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莊王怎麼說?”
衛昭微笑,炭火通紅,他的笑容在火光映照下,散發著銳利的光芒。他緩緩道:“莊王說,只要少君肯助他,他願在事成之後,與少君以‘回雁關’為界,劃關而治!”
裴琰默然不語,只是慢慢抿著酒,衛昭也不再說,低頭看了看棋局,攬過棋子,續著裴琰先前的棋局下了起來。
裴琰起身,負手走到窗下,凝望著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嘆了口氣,道:“莊王爺打的是什麼主意?”
衛昭端起酒杯,清冽酒光映著他閃亮的雙眸,他沉聲道:“他已經沒有退路了,想讓少君和他以‘誅奸臣,除君側’之名,聯合起事!”
裴琰微微搖搖頭,良久,嘆道:“三郎你想想,現在不是起事的時機啊。”
衛昭抬頭:“少君,眼下非反不可。我大不了逃回月落,可是少君身系這麼多人的安危,皇上又對你步步緊逼,過不了多久,終會對少君下毒手啊!”
裴琰踱回椅中坐下,直視著衛昭,道:“三郎,先不說小慶德王和嶽藩都站在皇上那邊,南北勢力相當。這次征戰,民心向背的作用,你也看得清楚,不用我多說。咱們憑什麼造反?皇上雖然狠毒,尚不算無道昏君,華朝也未到千瘡百孔的時候。如果得不到百姓和百官的支援,就憑長風騎和高成區區兩萬人,能名正言順地打下並坐穩江山嗎?”
衛昭有些激動,道:“可他謝澈不也是陰謀作亂才登上皇位的?他的那個寶座,同樣來得名不正言不順!”
裴琰一愣,轉而笑道:“三郎這話,我倒想知道是從何而來的。”
衛昭躊躇了一會,從懷中取出數封書信,信函似是年代已久,已經透著枯黃。裴琰接過一一細看,眸光微閃,他將書信仍舊摺好,嘆道:“原來薄公最後是死在三郎手中。”
“少君見諒,當初在牛鼻山,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裴琰將書信放下,欠欠身,道:“三郎,你稍等片刻。”
裴琰出屋,衛昭將身軀放鬆些,斜靠在椅中,他轉動著手中的酒杯,望著爐內通紅的炭火,聽著窗外寒風呼嘯,目光有些遊離。
腳步聲輕響,衛昭醒覺,裴琰握著個鐵盒走進來,他將鐵盒在衛昭面前開啟,衛昭低頭,面色微變。
他拿起鐵盒中的黃綾卷軸,緩緩展開。待看完了卷軸上的文字,他猛然抬頭,訝道:“原來先皇遺詔竟是在少君手中,為何——”
裴琰苦笑,坐下道:“三郎,我有先皇遺詔,你有當初謝澈給薄公和慶德王的秘信,都能說明當初先皇屬意繼承大統的人是景王,而非鄴王。是他謝澈聯合董方、薄雲山、慶德王及我叔父,又命先父潛入皇宮,換走遺詔,才得以謀奪了皇位。”
“正是如此。”衛昭有些興奮,道:“少君,只要你我聯手,將這幾份東西昭告世人,再起兵討伐,不愁大事不成!”
裴琰還是苦笑,道:“三郎,我當初也以為這東西能作大用,可眼下看來,毫無用處。”
衛昭陷入沉思之中,裴琰嘆道:“當初我為奪回兵權,控制北面江山,才領兵出征,去打薄雲山。在人前我一直說的就是薄賊逆亂,他所奉的那個‘肅帝’是假的,皇上當初皇位來得光明正大,景王才是逆王。如果現在我起兵,又改口皇上才是謀逆,景王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出爾反爾嗎?誰還會相信我們手中的遺詔是真的?大家肯定都會認為書信是偽造出來的。”
衛昭默然無語,裴琰又道:“薄雲山為何不得人心?因為他本身就是四大功臣之一!當初是他扶皇上登基,現在又說皇上的皇位來得不清不楚,這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一個逆賊,指另一個逆賊為賊,百姓們會相信嗎?裴氏也參與了當年的事情,眼下如果跳出來說皇上是逆賊,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同樣不會相信的。”
衛昭也想明白了這一層,他自嘲似地笑笑,拿起那幾封信函,輕吁了口氣,將信函投入炭火之中。
望著火苗騰起,將信函卷沒,他呆呆道:“少君,依你所見,現在該如何行事?”
裴琰將先皇遺詔再展開看了看,眉間閃過一抹傷痛,何為真?何為假?怕是連自己都說不清——他不敢再想,將遺詔也投入炭火之中。
室內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二人愣愣地望著信函與遺詔化為灰燼,待青煙嫋嫋,徐徐散去,裴琰方低聲道:“三郎,說實話,回京前,你是不是想扶莊王上位?”
衛昭心念急轉,終知莊王保不住,索性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