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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災民呢?還是到雁環山平定寇亂?”他說著霍地站起,幾步走到六郎跟前,眼中噴出怒火,差點把六郎燒融,指著他的鼻子喝道:“你這個卑鄙無恥,豬狗不如的畜牲!烏龜還比你有點尊嚴!哈巴狗還比你有點血性!”

六郎知道八王往常象哥哥們一樣,親熱的叫他“老六!”,今天不但連名帶姓相提並論,並且八王素來端厚文雅,最憎厭出口成髒了,現在居然把以他的極限,所能想到的汙言穢語全部安在自己頭上,可見氣得不輕。六郎雖然素日裡蒙八王垂青,待他有如知交好友一樣,畢竟尊卑有別。今日見八王雷霆震怒,深感天威難測,也不禁惶悚不安,忙又將頭在地上碰了一下,道:“延昭該死,請王爺息怒。”他抬頭看向八王,忍不住問道:“不知延昭如何冒犯王爺到如此地步?”

八王怒“哼”一聲,回身在一張椅子上拎起一隻玉色哆羅暱的大包袱,劈頭蓋臉擲向六郎,六郎忙伸手抱住。八王怒容稍霽,雙目炯炯,向他上下打量,默然不語。六郎看見這個包袱,已經猜知其意,止不住柔腸百轉,左右為難,忙把頭低了下去。果聽八王喝道:“楊延昭,你要是還有一點血性,你要是還有一點人性!你就拿著這個包袱,和郡主連夜出城。一切事情,本王幫你打點。”

六郎伸手抱住包袱,止不住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他知郡主婚期一天近似一天,這些天來,他只有強迫自己把心思全撲在四郎身上,才能麻木不仁,不去想著這時時刻刻錐心刺骨的劇痛。今日被八王重新提起,怎不令他每一條神經,每一根血管都抽搐難安,痛入骨髓。郡主身份高貴,知書識禮。更難得的是容色絕麗,對自己一往情深,他曾經陶醉憧憬著自己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沒想到幸福的天堂和噬人的地獄竟只相隔一線之間啊。而自己竟是那個費盡千辛萬苦,一隻腳已踏進天堂的大門,卻被人立刻絕情的推下地獄。這中間竟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人世間苦難良多,可是為什麼萬千苦難都要盡集於他楊延昭一身呢?

這些天來,他何嘗不反覆想著要和郡主長相廝守,可是他真能狠得下心,為了自己的快樂,將楊家滿門全部推入痛苦的深淵嗎?他們是十月懷胎,生養自己的親孃,點燈熬蠟,教自己文才武藝的父親,與自己手足相連,心心相印的親兄弟啊!讓他們終生不見天日,揹著叛君背主的千載罵名,就為了自己與郡主的旦夕之歡嗎?他又於心何忍啊?可是,自己就這樣無作為下去,任由郡主日復一日的憔悴瘦損,他的心也如油煎鼎沸一樣,痛得無法忍受。他不能給郡主幸福,又怎麼還有顏面前來面對她蒼白的臉孔,面對她眼底深處那深深的哀懇呢?若是再見她一面,看到她那期待的目光,六郎也擔心自己忍不住會做出瘋狂的事情,而這瘋狂的後果,必將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任何人都無法承擔。因此這些天來,他一直避見郡主,心中思忖,只有讓郡主認為自己負心薄倖,對自己死了心,安心嫁人,才是她所能獲得的最大幸福。

八王等了良久,見六郎一味低頭不語,知道他等於是拒絕了,氣得渾身發抖,回身到古董架上拿了自己的御賜金鐧,指著他喝道:“楊延昭,你不要以為你苟且偷安,就能安心爬上兵馬大元帥的寶座!做你的春秋大夢!兩條路,你自己選!要麼,你和郡主離去,要麼,本王就用這把金鐧送你歸西!你選一條吧!”

六郎見這個昔日對自己愛護有加的人,今日這樣決絕,止不住心中難過。他知八王素來心疼郡主,倘若郡主還對自己有情,他又何至於狠下心來,要了自己性命。今日說出這話,顯然郡主也對自己死心了。他這樣一想,忽覺了無生趣,長嘆一聲,道:“王爺,延昭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八王氣得用金鐧敲打身旁高几,怒道:“你有狗屁苦衷!分明是貪慕榮華,戀棧富貴!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只要你肯和郡主離去,我拼著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也要護你全家周全。你還有什麼苦衷?”

六郎心中苦笑一聲,心想:“即使你能護他們周全又有什麼用呢?他們這一生還能再抬頭做人嗎?父親戎馬一生,南征北討,用性命換來的聲威,只因為家中出了逆子,從此顏面掃地,再難得到皇上信任。大哥二哥,久在邊關,骨肉分離,天倫離散,換來的戰績功名,難道從此就要被剝奪一光嗎?三哥四哥勵志圖新,勤學苦練,盼著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難道就連一線希望都不給他們留嗎?而就算一切的一切都不算,他楊延昭自己,難道就真的能與柴米油鹽相伴,過一輩子嗎?如果這樣,還不如讓他死了,來得痛快!

一想到死,他頓覺心頭一寬。怪不得古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