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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來臨前的心理支撐,所以當她看到只有牛翠柏站在她一起時,她那傷心的淚水已預示著這個家庭將不可避免地走向崩潰。楊春光在自己的計劃完成之後,為掩飾陰謀被揭露的尷尬,用一場滑稽的追悼會(實則是一個慶祝會)來安慰內心的道德譴責,周時也修飾了他作為當代知識分子形象應有的責任與義務,嘲諷的力量不言而喻。金大印在卑微的生活裡過了半輩子,他接受的是被人忽略、沒有愛與關懷的生存現實,他僅有的生活樂趣就是抓抓小偷,聽小偷叫他幾聲爸爸。但這並沒有影響他對理想人生的嚮往與追求,所以當一封讀者來信進入他的視野,他便從一種人生價值被肯定的契機中開始了對不平凡生活的打探。所以馬豔的三封信在把他推向一種全新生活時,也向我們剖開了更深一層的人性:人的崇高行為與庸常人性永遠交織在一起。作為質樸的勞動者,金大印不可能用“英雄”的桂冠稀釋掉內在的頑劣。“英雄”只是作者敲開金大印內在人格的一個道具,或者說給金大印的一生塗上了一層幽默的光亮。最具有深刻意義的還在於有關牛紅梅參加按摩培訓中心的描述,透過反義詞的教學與訓練,把現實的存在與心靈的存在、虛偽的表象與赤裸的內心、理性秩序與本能要求表達得淋漓盡致,其反諷物慾現實的審美目標非常明確,同時又帶著深刻的隱喻功能。

同時,從更廣泛的生存背影上,這種敘事還顛覆了我們歷來所仰仗的兩種思維方式:

一是邏輯,二是道德。從邏輯出發,我們習慣於在事物中尋找因果聯絡,而對在因果性之外的廣闊現實視而不見;從道德出發,我們習慣於對人和事做善惡的判斷,而對在善惡彼岸的真實生活懵然無知。(關於此點,請參閱週四平(小說的智慧),載於《天涯》1997年6月)這種思維方式極大地籍制了作家藝術的能動再創造,也使許多小說無法擺脫現實的拘囿而走向平面化和平庸化。東西聰明就聰明在他敢於挑戰這種模式,突破邏輯的制約,在不可能的地方開闢藝術的可能性,使人物在一些似真非真、又像又不像的地方凸現自己的靈魂,剖示自已的人性本質,同時也使敘述獲得了藝術特有的靈性。尤其是小說中大量關於“文革”語錄的襲用,儘管失去了社會土壤的滋生,顯得滑稽而玩世不恭,但它同樣證明了歷史記憶對人性的潛在規約,反諷和批判的鋒芒是顯而易見的。

至於道德,這個令人生畏的社會學語彙,在《耳光響亮》中無疑被暫時地懸置起來。因為在東西看來,無論是牛青松打金大印,還是叫寧門牙強暴自己的姐姐;也無論是楊春光不愛牛紅梅,牛翠柏出賣姐姐,都不能用簡單的道德來進行評判。尤其是最後有關牛紅梅與金大印結婚的那份合同書,不僅把婚姻與責任、條件、交易統統組構在一起,也把苦難、無奈與希望纏繞在一起,遠不是道德所能註解的。生存的苦難和人性的悲劇,一旦納入道德的律令中就顯得非常單純,而實質上,生命的不朽與繁複遠遠在於道德之外。所以,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如果對《耳光響亮》中的人物進行好壞的判析,不僅沒有意義,也曲解了小說本身。

不應該忘記的還有語言。這是東西作為一個頗具潛力的作家所擁有的豐厚資產,也是我們看到《耳光響亮》後覺得異常鮮美的另一個關鍵所在。遍佈在這部小說中的,除了東西極為姻熟的詼諧與反諷之外,還有他對敘述準確性的刻意追求,對小說作為語言藝術的詩性品質的逼近,對小說審美資訊的另一種可能性的開發和探索。這從小說的開頭就可以看出。在敘述的一開始,作者就讓牛翠柏以倒著行走的方式拋開記憶敘事慣用的“多少年之後,當我回想起某年某月”之類的腔調,讓故事跟著敘述者以行動而不是想象的方式進入歷史。這裡,敘述者用他“在場”的身份表明了故事將與他有關,與他的眼光、心靈、人生際遇密不可分。這種敘述實際上為小說的故事構架做了一個精心的設定,也為話語的擇用確定了某種基調。

當然,更為重要的還是作者對小說內部細節的準確把握,那種藝術的靈動性和表達的生動性確實是非一般作家所能比擬,此處我們不妨略舉一例。第二章中,牛翠柏拿著姐姐的照片去找楊春光時。為了試探楊春光對牛紅梅的興趣,他巧妙地運用“比美法”,讓楊拿出得意的女孩照片同他手中姐姐的照片比較,由此觀察楊的心裡反應。楊春光是個中學教師,他的手中珍藏著不少自認為得意的女孩佳照,當他看到牛翠柏姐姐的玉照時會是什麼感受?這不僅影響到牛翠柏自作聰明的行動能否實現,還涉及到對牛紅梅整個形象的審美評價,甚至對牛紅梅命運發展的新轉折也有重要的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