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康發現德姬已經嚇暈過去,方才停手。這個房間裡已經無人可以反抗他。他看看德姬,看看小侍從的屍體,又看看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雖說世道無常,但冷靜下來看,現場仍然慘不忍睹。他覺得房間忽然變暗了,彷彿有一道霞光從小侍從的屍體上升起,飛向空中。
信康眼神淒厲地拾起刀,盯著她的屍體道:“去吧,渾蛋。”人究竟有無靈魂?信康聽說生命在消失時會變成另一種東西,但究竟是什麼樣子,他並不知道。但他現在看到了。這之後,侍女和菖蒲也經常見到那道可怕的霞光。
“可惡!”信康猛揮起刀,不想正好砍中了柱子。
“少主!發生了什麼事?這是怎麼了?”大概是下人前去稟報過,平巖親吉匆匆跑了過來,忽然從身後抱住信康,隨後跟來的野中重政則將信康的刀擊落在地。
“請冷靜,少主!”親吉抱住信康,勸道。
“您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重政掩飾不住內心的憤怒和驚訝,責問道。
信康聲音粗重:“放開我!你們想怎樣對待我?”他口中說著,看了看全身虛脫癱在地上的德姬,又看了看仍向空中伸出雙手的小侍從的屍體。
“明日就要出征了,您這是幹什麼?萬一少夫人……您以為事情會就此了結嗎?重政,馬上收拾收拾。”
“是!”看到信康已經平靜下來,重政將德姬抱到了隔壁房間。
“是誰要害少夫人?”
信康醒過神來,聽到走廊外傳來侍女們的竊竊私語。在重政的催促下,阿琴之妹喜奈匆匆跑了過來。她們姐妹知道彌四郎和築山夫人的陰謀。因此,已猜得今晚這一事件的真相。她看到信康如此瘋狂,不由以為信康也和築山夫人、彌四郎已串通一氣。
重政讓喜奈為德姬鋪好被褥,然後取過地上的被子,蓋在小侍從慘不忍睹的屍體上。信康全身如虛脫了一般,一動不動。
“您好不理智,如果主公看到這個場面,該如何是好?”平巖看到信康已經冷靜下來,遂放開了雙手,信康頓時癱倒在地。其實無須平巖提醒,信康很清楚家康會怎樣訓斥他:他心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親古,我好像做了一件非常荒唐的事。”
“您意識到了?”
“但小侍從太可恨。她老在德姬面前搬弄是非,耍小聰明。”
親吉默默挨信康坐下。小侍從並沒有錯。她是濃夫人選中的,也算是個女中豪傑。親吉雖心中這麼想,但這種時候也只好說小侍從有過錯。
信康如此衝動,織田和德川之盟怎能不出現裂痕?
“重政,德姬並無過錯。都怪小侍從,老在德姬面前說菖蒲壞話。所以,終於連德姬……是吧,重政。”信康意識到了自己的荒唐和不可饒恕,眼角閃動著淚光。
第三十三章 高天神城
岐阜千疊臺大堂內,信長正在為上杉謙信的使者山形秀仙舉行酒宴。信長早就料到,謙信派來的使者是來興師問罪的。
天正二年三月,武田勝賴再次出兵遠州,但當家康行軍至駿河田中城,武田軍不知為何卻突然撤回了甲州。
謙信認為,那是因為他出兵至白雪覆蓋的信州,從而在背後支援了織田、德川兩家。因此,信長也當依約在美濃行動,趁勢攻打甲州軍。但信長卻按兵不動,上杉因此指責他不守信義,只好解除兩家的同盟關係。
上杉的使者一直在追問信長為何不出兵。信長解釋道,近畿一帶尚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理,中部和四國地區也不容忽視,因此無法分身,並無他意。他許諾今秋必會出兵攻打甲斐,並請使者回去後美言幾句,以平息謙信心頭怒火。隨之舉行了這個酒宴。
秀仙好像對信長的解釋較滿意,興奮地頻頻舉杯:“我家主公正如各位所知,是位忠義無比的武將。所以,一旦有不守約之事,必然火冒三丈。但鄙人卻因此認為,他是位值得信賴的武將。”
“我知道,才請你在謙信公面前美言幾句,我確是有苦衷。”信長一邊說,一邊不斷勸酒,然後便退人了內庭。
謙信的確發火了,但信長卻不認為自己有過錯。信長打心眼裡瞧不起越後。信玄在世時,信長被迫和謙信緒盟,但現在武田氏大將乃是勝賴,形勢完全不一樣了。只要和謙信相安無事即可。謙信人道企圖勾結勝賴,信長看似熱情招待,以緩和謙信的怒氣,卻並未真正重視這個問題。
“啊呀,好累。真頭疼。”信長回到內庭,一邊任濃夫人為他脫掉外衣,一邊嘆道,“給我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