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曾經說過,人是很複雜的,看人絕對不可以只看表面。有的時候別人對你笑眯眯,面上和善,心裡卻說不準打著什麼壞主意;而有的人不善言辭,卻面冷心熱,可為知己之交。
這些話,黎非都記住了,卻沒有理解其中的深意。她一直以為自己跟著師父走南闖北這些年,什麼都見識過了,其實說到底,她還只是個不太懂人心的十歲小丫頭,所以才會被雷修遠這樣狠狠戲耍一通。
夜已經很深,黎非還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最後還是拒絕了和百里歌林同住的提議,此時此刻搬過去,像是認輸一樣,不管是對紀桐周還是雷修遠,她都是問心無愧理直氣壯的,為什麼要搬走?要搬也該是他倆搬。
她已經整整兩天一夜沒睡,手都累得抬不起,可就是無法入睡,一念迴轉,一念升起,全是雷修遠的事。他是單純的惡作劇?還是早就存著惡意想要陷害她?如果不是唱月發現他的小動作,她現在大概還一廂情願地把他當朋友,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嘆了口氣,黎非坐起來倒了杯水,睡不著,又無事可做,日炎還要好幾天才能醒,夜深了,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乾坐在床邊發呆,不知過了多久,月光漸漸爬上窗欞,撒在了床邊,今晚月色如洗,屋內被映得亮如白晝,就著月光她才忽然發覺自己手腕附近似乎有一道破皮的傷口,大概是白天練御劍的時候不小心劃的,她沒在意,隨手搓了搓,指尖就這麼搓下一綹薄薄的皮來。
黎非嚇了一跳,不就兩天沒睡覺麼!累得脫皮了?!
她一把摞起袖子,卻見自己的胳膊完好如初,面板光滑緊緻,不要說脫皮,就連個小口子都沒有,剛才被搓下來的皮難道是個幻覺?
黎非傻傻站了半天,趕緊點亮油燈把床上床下翻了個遍,也沒找到剛才被自己搓下來的皮——難不成真的是錯覺?看樣子她還是趕緊睡吧,都累出脫皮這種可怕的幻覺了!
隔日她是被一陣陣敲門聲驚醒的,百里歌林在門外大叫:“黎非!你還不起?!真的要遲啦!”
黎非迷迷糊糊睜開眼,她還沒睡飽,搖搖晃晃給百里歌林開了門,她揉著眼睛喃喃:“我、我馬上好,你稍微等下。”
百里歌林原本沒打算進千香之間,誰知門一開,晨風吹過,屋裡竟瀰漫出一股極和暖極清新的香味,聞之慾醉。她情不自禁走進屋子,四處嗅,奇道:“黎非,你薰了什麼香料?好香啊!”
黎非一面用冷水洗臉一面道:“我哪裡來的香料啊,是窗外的花香吧。”
“跟花香不一樣!說起來好像也不像香料……”
百里歌林循著香氣走到床邊,最濃郁的香氣竟是從她的被褥上散發出來的,她抓起被子放鼻前一頓狠嗅,大叫:“還說不薰香!就是你被子上的味道!”
“那是書院薰的香吧,我像是會用香料的人麼?”
百里歌林湊過來在她脖子上聞聞,好奇道:“咦,真的,你身上沒那個香味……好奇怪,那是什麼香那麼好聞?”
“就是花香而已,這屋子叫千香之間,不香噴噴的怎麼對得起自己的名字。”黎非飛快換好弟子服,對著鏡子把亂糟糟的頭髮一通猛梳。
百里歌林見她毫不留情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好像跟它們有仇一樣,不由趕緊搶下梳子:“我來吧!你這樣拽下去,頭髮都要給你拽沒了。”
她手腳利落地給她編麻花辮,銅鏡裡映出的黎非的臉,百里歌林凝望半晌,陡然叫起來:“你是不是又白了?你怎麼白這麼快!頭髮也黑了!黎非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偷偷用了什麼美顏的東西?好東西不分享天打雷劈!”
黎非索性翻了她個白眼:“你看我像會用這些東西的人麼!”
可她真的白了不少……百里歌林盯著銅鏡裡那張臉看,像是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麼變化,昨天她好像還沒這麼白,剛認識黎非的時候,她簡直像個小炭塊,黑不溜秋,後來在華光郡和虹鹿車上養了兩個月,白了些,可還是偏黑,但今天再看,她已經和快和自己差不多白了,襯著白衣紅裙,平淡的五官竟生出些水靈的味道來,如今出去,絕不會有人再把她誤認為假小子。
“好啦。”替她編了條粗粗的麻花辮,百里歌林滿意地後退一步細細打量,因見她兩條濃眉十分顯眼,又把她按著坐下去:“別動,今天我非得把你的眉毛修一下。”
她們還能趕上卯時前趕到弟子房空地麼?黎非無奈地僵坐著,任由她拿小刀在自己眉毛上刮刮修修。
“黎非,我跟你說,那個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