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的主人,在國中至今的近三年裡,我還從來沒有面對面與她說過話。我認識她,她或許也該認識我,但這並不會改變我們是陌路人的事實。可在那個奇怪的夢……或者該說是那段相當奇怪的,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思維(我實在無法將它看作回憶)裡,我卻能清楚地拼湊出一段簡短的影像:
那是在一間咖啡廳佈置的店裡,我和這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藤川涼隔著一張桌子而坐。我看不到自己,但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桌對面的藤川卻完全是一副職業女性的打扮。她化了精緻的妝,穿著成熟得體,眉目間已經絲毫沒有國中女生的青澀味道。然後我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說了什麼,喉頭生澀難受,而那段我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的話結束於藤川潑過來的一杯冰水。
“住嘴吧,都結束了。”
藤川潑水的手法相當精準。以至於我除了半個身體被澆得溼透外,並沒有被潑出來的冰塊砸傷,或是狼狽地在額角掛一片檸檬。藤川乾脆利落地把玻璃杯放回桌上,裡面剩餘冰塊們互相撞擊,咕咕亂響,檸檬片則擠在縫隙裡動彈不得。然後她看了我一眼,開始翻包,夢(姑且將它稱作夢吧)裡面的我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作為一個思維的旁觀者,我簡直懷疑她會從包裡摸出煙來,學著太妹黨甚至俱樂部裡成熟瀟灑的媽媽桑那樣,點燃了吞雲吐霧。
但她顯然沒有。
藤川翻出來的是一條手帕,杏色格子,說實話Burberry的花紋和她並不搭,多少顯得有些男氣。她像施捨似地把那塊手帕丟到我臉上,“你給的,現在拿回去吧<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我沉默地抓起手帕,脫下眼鏡開始擦臉。餘光看見藤川已經站了起來,背起包快步往門外走。
“說起來,你也是我的初戀。”
沒有溫度的聲音,是我在這段影像中聽見的最後的話。
直到現在我還是能清楚地記起第一次在腦海中浮現出這段影像時的場景。那時候我正在上國文課,講臺上的原先生正在講析萬葉集的和歌韻律。我在教室裡坐的位置臨窗靠後,成了走神偷懶的最大便利。而那天,當我又一次撐著下巴面朝窗外發呆時,我忽然感到有刺眼的光束射進了我的眼睛。
我把頭往邊上挪了幾寸,很快找到了問題的根源:教學樓是L型的,我所在的A組與仁王所在的C組恰好坐落在L的兩條折角橫槓上,上課時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見崎本正在C組的黑板上畫一些簡單的受力分析圖。
而剛才的那道強光無疑來自同樣臨窗的仁王,他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塊只有女生才會喜歡,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鏡子,趁上課無聊時把鏡子對準窗外,調整了角度,或許是想不出能拿誰做試驗,於是就把熟識的我當作了騷擾目標。
他可真無聊。
見我發現了他的把戲,仁王倒是坦蕩得很,“喲!”他收起鏡子,朝我咧嘴一笑。
我不理他,低下頭打算翻書。剛收回視線卻感到一陣暈眩,緊接著那些所謂的影像就零零碎碎灌進了我的大腦。
非常突然的,就像在思維中開啟了一個豁口那樣灌了進來。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它們究竟從哪裡來。
到現在為止,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快三個星期。每天我頭腦裡的那些來路不明的影像都在頻繁做著更新,有時在剛醒來時,有時在電車上發呆時,有時在午休打瞌睡時,零零碎碎,暫時拼不出太多邏輯秩序,卻也多少能得到一些資訊。
我很快又發現了更糟糕的事:每一次更新,總會伴隨著或重或輕的頭痛,難以預料。有時候完全感覺不到,有時卻讓我不得不停住腳步,需要靠著牆休息好一會兒,才能漸漸緩過來。
“比呂士最近不舒服嗎?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媽媽在做早餐的間隙擔憂地問我,母親在關心兒女時永遠是世界上最敏感的生物。
爸爸在看報紙,“估計是在長身體。成長期嘛,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他只是放下報紙看了我一眼,簡單地安慰媽媽。我倒也不覺得被忽視。這也難怪,從小我就沒有給家人添過麻煩,無論在哪方面。爸爸很快又把報紙提起來擋住了臉。
我湊過去看,頭版是一張巨幅照片,烏煙瘴氣,火苗在角落飛舞,似乎又是哪個地方發生了動亂。
已經國小二年級的比呂乃卻偏偏在邊上搗亂,“哥哥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她剛吃完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