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幸村點頭答應。
他從玄關牆面的衣架上取下圍巾和外套,安靜地跟隨藤川涼出門。
外面的雪依然在不停地下,鉛灰色的雲層沉重得彷彿隨時會塌落。他們一前一後走下階梯,踩進院子裡深及腳踝的積雪,然後慢慢走過停泊在庭院一角的幸村的車。
藤川涼留意到冰晶由於體溫融化成雪水,幸村淺色的褲腳很快便溼了一大片。她不禁有些內疚地回頭說:“幸村君,真的很抱歉把叫你到室外來,是我太任性了。”
“沒有的事,請不要這樣說。”幸村平和地說:“我很喜歡在雪天散步的感覺。一個人的時候總感覺太孤單,好像白茫茫的世界裡只剩下我自己。現在有了藤川桑作伴再好不過……對了,你想不想去海邊?現在那裡沒什麼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邊走邊聊。”
“當然可以。請跟我來,我知道一條近路。”
從藤川涼家到最近的那片海灘,通常是十五分鐘的步行距離。但因為在雪地中行走困難,又必須時刻關注來往的車輛。他們花費了比平時更多的時間。
四周充斥著寒冬特有的凜冽氣息。沿街的屋頂,樹梢,以及停泊著的腳踏車上,全都覆蓋著皚皚白雪。但越往海邊走,空氣中的雪味也變得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風從海上吹來的味道,這讓藤川涼真切地有了回家的感覺。
“所以說,幸村君是什麼時候聽他說起我家的事的?”
“昨天傍晚。但事實上,是我主動向柳生問起的。”幸村誠實地說:“我在早晨的新聞裡看見了你的堂兄。真的很巧啊,他跟你有同樣的姓氏和相似的長相,當時我就感覺有些蹊蹺。又因為禁不住好奇心,所以就擅自聯絡了柳生。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關係,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藤川涼說:“不過幸村君還真是敏銳啊。”
“過獎了。”幸村微微一笑,“藤川桑似乎也比我想象的更加樂觀。”
藤川涼疑惑地看著他,等待他的解釋。
“你看,既然連我都能察覺到你和藤川家的關係,相信幾天之後你就會因為媒體的介入被暴露在公眾面前。”幸村將視線投向遠方,語氣溫和緩慢地說:“可以想象,眼下一定有不少記者在挖空心思尋找下一輪頭條的素材。而身份特殊的你,無疑是他們挖掘這次事件內|幕最好的切入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一口氣說完一大段話,撥出的白霧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成團。
“明白。”藤川涼回答。
“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現在看到的藤川桑太平靜了,就好像你並不擔心回東京後可能遭遇的媒體拷問和輿論八卦那樣<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你的心態可真令人佩服。”
這時他們終於抵達海邊,然後並肩走上了被雪沾溼的堅硬沙灘。冬季的海面灰濛濛的,視線盡頭的海平面與頭頂上深灰色的天空幾乎融到一起,看起來壓抑逼仄,毫無生氣。有水鳥在近海上空壓低翅膀盤旋,發出人類難以理解的悲鳴。
藤川涼把凍僵的雙手塞進大衣口袋,嘆了口氣說:“幸村君誤會了。我是個普通人,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現在怎麼可能會不緊張擔憂?”
她說著,一路走到海水與沙灘的交界處,巧妙地站在不會被冰冷翻湧的海浪沾溼的位置。
所謂表面的平靜不過是不願示弱的裝腔作勢。跡部的那通電話已經讓幾乎放鬆的藤川涼再次警覺起來。她明白,原本平靜的生活,可能馬上就要終結了
“那你有什麼打算呢?”幸村又問道:“或許在藤澤躲一陣會是比較好的選擇。時間久了,人們也就忘了。”
“我不打算躲。”藤川涼搖搖頭,否決了幸村的提議:“我不想躲,也很可能躲不掉。雖然我不知道這件事會怎樣結束,但既然是藤川家的一員,無論之後的處境是好是壞,我必須親自去面對。”
海浪在大雪中拍打著沙灘,濺起的水珠吞沒了氣流中的雪片。他們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幸村率先露出了真摯的笑容。
他說:“祝你好運。”
二月中旬,剛剛度過二十六歲生日的藤川涼結束休假,由藤川家派來的司機接回東京。
雖然第一家接受賠償的受害者在幾天前出現,但或許是對方也不想過多刁難的緣故,等候已久的媒體並沒有如願得到值得書寫一番的戲劇化進展。這戶當年朝鮮勞工的後代平靜地表示他們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