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點二十七分,冰帝學園三號館二樓琴室,忍足侑士正坐在窗邊的琴凳上。
他倚在窗臺邊支起下巴,躲在暗處透過木質百葉窗間的縫隙俯瞰這整片校園。儘管因為斷電的關係黑暗侵蝕了周圍一切,但因為有了月光,外面終究還是比室內稍亮了一些。乾淨溫柔的銀白色光線就這樣緩慢地滲透進來,光帶一條一條切在地上,這樣的畫面細膩又不真實。
而在看見樓下互相推搡著走進三號館大門的兩個人影后,忍足從窗外收回視線。
他先從褲子口袋裡摸出手機,翻出通訊本中的號碼撥通,冗長的訊號音後終於傳來了對方的聲音。“羽山學姐,”忍足壓低聲音,“他們已經進了樓,是時候開始準備了。”他安靜地聽對方說了些什麼,偶爾應聲,最後揚起嘴角笑了,“那是當然,我早就說過,藤川她很可靠。”
說完這些忍足結束通話電話,抬腳跨過琴凳,恢復到面對鋼琴的坐姿。
翻開琴蓋後卻遲遲沒有按下琴鍵,腳踩在踏板上有些猶豫。
忍足脫下平光鏡放在琴上,臉上的笑意逐漸像潮水那樣褪了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究竟想要些什麼。
被黑暗籠罩的四周,就好像身處在充滿海水的房間。
※
二十一點三十分,冰帝學園三號館一樓正廳,藤川涼正隨跡部經過枝形燈架下方。
從室外到室內,視網膜的負荷顯然又加重不少。起初跡部對藤川涼要求進樓看看的提議嗤之以鼻,“這是公有地,你沒有權利干涉其他學生進樓。”他反駁,“這與你無關。”而藤川涼堅持己見,“但有誰會在斷電的時候進到這種恐怖的地方,”她說著,邊伸手指向底樓正廳角落陳列著的那幾座雕像。大都是學校創始者和歷任校長理事的石質半身像,平日裡看看並不感到異樣,可在這樣的黑暗中卻彷彿能接收到來自雕像的,令人發毛的詭異目光。
跡部嘆了口氣,“那個是你的曾祖父,藤川。”他點了點最外邊的某尊雕像。
藤川涼當即沉默下來。她有些尷尬地咧嘴笑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在儘管嘴上百般不情願,跡部終究還是拗不過她,同意和她一起進樓。
黑暗中他們只能靠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勉強辨別方位,避開一切障礙物,同時努力適應周遭的黑暗,然後踩著階梯登上剛才有亮光傳出的二樓——那裡是不少社團的辦公室,長長的L型走廊,結構與其它樓層基本一致,唯一的區別恐怕就是最末端的一間隱蔽的琴室<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會不會是榊先生在琴室裡?”藤川涼試探著推推跡部,半開玩笑的語氣。她不由想起幾個月前在這裡看到的,在午後的琴室奏響德彪西的優雅中年男子。而其實這樣的猜測也並非完全盲目,因為儘管堅持進到樓內起初只是為了履行忍□待的任務,但這一刻藤川涼的心裡忽然萌生了一種想法:那個此刻隱匿在黑暗中的人,或許並不是忍足等與計劃相關的人。
跡部揚眉,“你知道那裡?”他有些驚訝,“那間琴室一般不會對學生開放。”
藤川涼抿著嘴點頭,沒有正面回答。
說這些的時候他們終於踩上最後一級樓梯,空曠的二樓走廊暴露在眼前。
藤川涼對跡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方用不屑的目光回敬她,然後大步走到她前面。
他們刻意壓低腳步,以保證不驚到自己,更不去驚擾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耳邊能聽見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整棟三號館就相是陷入沉睡般安靜。而在接下去的一段時間裡他們就這樣保持前後行進位置,沉默地順著走廊走過幾間辦公室,沒有發現任何異狀,這讓藤川涼不禁有些失望。就在跡部幾乎也要開口嘲笑她時,從身旁某間公共休息室緊閉的門內傳來的細細簌簌的說話聲,卻讓兩人同時屏息,頓住了腳步。
很顯然,那裡面有人。
似乎沒料到會真的被對方言中,跡部的表情滯了一下,直到藤川涼伸手扯他才回過神來。
他們在貿然闖入和謹慎偷聽中選擇了後者——藤川涼做的決定,畢竟在跡部眼中這兩種都是極不入流的行為。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好奇心還是佔了多數,因此他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學著藤川涼的樣子將耳朵貼近門板,門內的說話聲當即變得清晰,隔著門板傳入耳中。
是個女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