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麻生便陷入了沉默,藤川涼幾次想要開口,最終也還是想不到該說些什麼。
十年前的當下以沉默的姿態去承受同學們欺負的,十五歲的麻生;與十年後的未來因為麻生的出現而間接受到煎熬的,二十五歲的自己,這兩段原本毫不相關的影像,當之前關於命運的那番話被麻生用如此平淡的口吻娓娓道來時,那個瞬間它們竟在藤川涼的腦內重疊。
藤川涼不禁暫時放下了怨恨,對麻生產生了一絲同情,只為她們面對命運相似的態度。
殊途同歸。或許她們兩個,都是被高高在上的命運玩弄的人吧。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振動,藤川涼開啟翻蓋,螢幕顯示是今井的電話。
藤川涼回過神,這才想起剛才離開前居然忘了向在一旁休息的今井她們打招呼。她連忙按下接聽鍵。聽見藤川涼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今井像是鬆了口氣,她問藤川涼去了哪裡。藤川涼如實回答,並告訴今井自己馬上就會回去,今井應了一聲說好,一面不忘調侃:
“哎~真沒想到這山裡也會有訊號呢~”
藤川涼附和著笑了幾聲,結束通話電話站起身來。
“你不走麼?”她下意識地扭頭問麻生。
“不了,我再呆一會兒。”麻生捋了捋落在肩上的長髮,臉上是淡淡的笑意。
藤川涼向麻生道別,走下外廊將鞋穿上,她踩著青石磚走出不遠,忽然又想起了什麼。
“麻生,有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嗯,什麼?”
“上個星期六,你有到過原宿麼?我在那裡看見了很像你的人<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藤川涼試探,故意篡改了地點。她想了想又補充,“大概是傍晚的時候。”
“認錯了吧,”麻生笑著聳了聳肩,輕描淡寫:“上個週末,我可一直在家。”
果然,是在撒謊。
藤川涼由原路返回,麻生的謊言始終在腦內徘徊。她不禁暗想,如果是一年前近乎毀滅性的醜聞事故讓麻生香織不得不放下從前所倚賴的一切,在孤獨中迅速成長起來——無論用怎樣的手段,那在之後的十年內又發生了些什麼,能讓當下這個身上充滿了謎團的女子最終以那般純良的姿態介入她的生活,彷彿過去所遭受的一切都只是無痕的煙雲?
這樣想著,藤川涼重新踏上來時的石階,攀爬來到灌木叢邊緣。她撥開灌木叢,正打算返回主登山路,抬眼卻忽然發現面前多了兩人:那是兩個與藤川涼一樣,身穿冰帝學園制服的男孩子,個子都不怎麼高,看上去也比實際年齡小了許多——儘管藤川涼清楚他們與自己同級。
其中一個頂著滿頭淡色捲髮,另一個則留著奇怪的酒紅色妹妹頭。
藤川涼立刻便認出了他們:芥川慈郎和向日嶽人。
平日裡從女生間的閒聊得知,他們也都是網球部的人。
此刻他們兩人正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作手搭涼棚狀饒有興致地打量藤川涼身後那依舊隱匿在霧氣中的木橋與神社。看見藤川涼沿著石階走上來,向日連忙跨步上前攔住了她,問:“同學,那邊走得過去麼?”語氣裡是滿滿的元氣和好奇。藤川涼先點頭,想了想卻又搖頭,思量著是否要編出一些木橋不牢靠之類的謊話,畢竟現在的麻生確實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
正猶豫時卻又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斜刺裡冒出來。
——“向日,慈郎,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扭頭竟看見跡部正沿著前面的山路折返回來,一個人。少年依舊是平日裡的那副模樣,雙手插在制服格子長褲的口袋裡,腳下踩著一地碎光。分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疑問句,但慈郎和向日聞言後,卻立刻快步走向了他。慈郎抓著滿頭捲髮笑得人畜無害,向日則似乎還沒有死心,他看了看跡部,然後扭頭指向神社的方向,說:“看那邊,居然把神社建著這種地方。”
慈郎也附和著點頭:“嗯嗯,跡部你快看,好像妖怪住的地方啊~”
跡部挑眉,然後順著向日的手指看過去,視線掃過霧氣中的風景,最終停在了路邊藤川涼的身上。他輕哼一聲蹙起了眉:“都是些不入流的東西,哼,這傢伙也是。”吐字清晰,像是故意讓藤川涼聽得真切。另兩人的目光當即向目標聚攏過來,而這也讓藤川涼更覺得沒來由地火大。跡部那句輕蔑的『不入流』究竟具體指向什麼,他沒有明說,但不代表藤川涼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