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院門,囑咐他們依舊將院門關了,我站在門前的青石路面前,朝兩側看了看。
一邊通向那條貫穿皇宮的小溪,一邊通向觀景臺,觀景臺再轉過去,便是德壽宮了。裡面依然住著一位太后,卻早不是當年的杜太后。從太后薨逝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再去過德壽宮,更沒有去看德壽宮前的蓮花是否盛開依舊。
算算日子,再有兩三個月,蓮花又該開了。
蓮池我不方便去,但溪邊倒還有幾株野生的蓮花。初春浣衣時看到尖尖小小的荷葉卷兒,居然驚喜了好一陣。
一路果然半個人影俱無。我穿著細紗的月白薄衣,連披風都是淺淡之極的白色,霧氣般籠著軀體;倒是下襬處的折枝綠萼梅,竟在月光下隨著人的走動奇異地鮮活起來,清靈近妖。
而我,也像失了魂的妖一般,神思恍惚地走向溪流,踏入溪邊供人憩息的一座八角小亭。
倚欄坐到亭邊,扶住漆色斑駁的朱柱,有些縹緲的心思才收了回來。舉目望向溪流兩岸,林木蔥鬱幽深,被一圈薄霧籠著,森森地散著幾分寒意;好在溪水倒還清亮,一條淡色的霧帶縈在溪流上方,在月光下靜靜地飄動。
近岸處,果然有一叢叢的荷葉正在月光下優雅擺動。天下一輪月,水中一輪月,將錯落有致的片片荷葉照得如若美人輕裝照水,纖裳玉立,飄飄似舞。
再不知多少失了這種賞月觀蓮的淡雅閒情了。
恍惚間,似看到有人喝得玉山將傾,蘊著清潤潤的笑意,握住我的手,柔聲地低低吟頌:“蓮芰香清,水面風來酒面醒。嫵兒,是人的清香,還是蓮的清香?”
我微微笑了笑,提起裙裾,跨過欄干,踩著沒入腳踝的青草,夠著了水邊一片荷葉摘下,嗅著清芬的淡淡荷香,慢慢倚著亭邊的湖石坐下,像十六歲時那般,輕輕地唱起了江南的歌謠:
“碧玉小家女,來嫁汝南王。
蓮花亂臉色,荷葉雜衣香。
因持薦君子,願襲芙蓉裳……”
閉上眼,正默默感受封存了許久的酸澀湧起時,我的上方,忽然傳來了低沉的男子聲音:“地上坐得久了,不冷麼?”
我再不料此時會遇到什麼人,驚得慌忙站起時,只見一名男子正立於亭中,雙手扶著闌干靜靜望著我,一雙微凹的深眸,有著異於常人的鋒銳形狀,不難想象得出他素常的沉雄冷峻,可此時似泊了月色的光輝,生怕驚嚇著我般柔和著。
見我望向他,他那不知凝立了多久的姿態才似鬆了一鬆,唇角僵硬地揚了一揚,俯身向我伸出了手,“我拉你上來!”
他不是太監,身上散發的氣度沉著而凜冽,甚至隱隱滲著久經沙場的殺戾之氣,即便他儘量傳達友好之意的笑容也不能沖淡分毫。
這裡屬於冷宮地段,可也算是深宮。半夜三更,敢闖入深宮的男子只怕還沒幾個。
望著他似曾相識的黑眸,我驀地吸了口涼氣,避過他伸來的手,從另一邊飛快地搭住欄干,踏上一隻腳,正要將另一隻腳踩上來時,那男子已走到我面前,居然毫不避諱地便來拉我手腕。
驚散月魄,霧迷蓮亭畔(二)
我慌忙縮手時,腳下已一陣浮軟,僅餘的一隻手便搭不住,也鬆了一鬆,快要摔落下去。這時只覺雙肩一疼,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已被那男子從亭外輕鬆拎起,拉入亭中。
不等立穩腳跟,我忙不迭地想掙脫他時,腰背一緊,那剛硬的臂腕已將我箍住,連頭部都被他按了,緊緊靠在他的胸前。
“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唱的歌,和你吹的笛子一樣好聽。”他在我耳邊如是說著,溫熱而陌生的氣息撲在我脖頸,讓我緊張得渾身僵硬,一層粟粒迅速在面板上浮起。
我不敢靠近他,可被他緊緊收束在胸前,不得不由著他胸腔內劇烈而不規則的心跳,如鼓點般響在耳邊;我不敢看向他,卻又分明地覺出了他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熾烈如火。
“你……你認錯人了……”驚惶地顫著唇,我好容易用乾涸的嗓子擠出了這麼幾個字。
可我的尾音竟沒來得及全部吐出,便被硬生生地堵住。
這個男子,這個不知算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見面的陌生男子,居然在我吐字發音時,忽然低下頭來,猛地親住我的唇。
我大驚,緊緊咬住牙關,瘋了般在他懷裡掙扎。
可在這等身手高明的武夫眼中,這種拼了命般的努力掙扎,簡直如小兒嬉戲般不值一提。
我正覺絕望時,這人似對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