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暗道,原來出口設定在一處枯井之中。
井圈有一道陰影閃過,然後出現了一個山野村夫打扮的漢子,探頭往下一瞧,立時顯出喜色,說道:“姑娘們稍等。”
長長的繩梯飛快放下,南雅意拉了拉繩梯的牢韌度,笑問:“你敢爬這梯子麼?”
我反問:“你敢麼?”
她頑皮地挑了挑眉,一邊握緊了繩索,一邊道,“呵,你別小瞧了北方的女孩兒!”
我跟著她往上爬,笑道:“我不是虎女,可好歹出身將門呢!”
片刻之後,我和她都已站到了山下一處人家的小小院落裡。
抬起頭,看得到隱在山坡上的西華庵一角,黃牆青瓦,莊嚴肅穆,正被大周的衛士重重包圍守護著。以那裡的寧靜,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察覺我們的離開。
車駕已備好,和南雅意來南華庵所乘的馬車大致相似,只是車伕和隨從,絕對不是原先跟著她來的人了。
一旦坐上了這輛車,我和她,便都沒有了回頭的路。
於我固是得償所願,就是前方再多艱難險阻,也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可南雅意呢?
一路刮擦,我們的衣裙都有些髒破,但這些不知莊碧嵐怎麼找來的幫手居然很有先見之明,早已預備下了更換的衣裳。
“怪不得莊公子和我要了兩套衣裙,原來早有準備!”南雅意換了衣裳,整了整發髻,坦然向我道,“走吧!”
南雅意身量和我相似,我換上她的衣裙,倒也很合身。可我捏著換下的衣衫,久久不曾放開。
“怎麼了?”
南雅意見我不動,奇怪地問著我,又伸出手來,為我將垂到額前的散亂髮絲拂了上去,小心地將半歪的雲髻扶正,用赤金點珠的扁簪重新固定好。
她的呼吸撲在我的面頰,專注關切的眼神和我的親姐姐沒什麼兩樣。
隔了布料,藏於袖中的九龍玉佩已被我的汗水濡溼。
我終於將它取出,託在掌心遞給她,“雅意,這是皇上讓我轉給你的,他說……他不小心把穗子弄丟了,現在只想把原來的找回來,問你肯不肯幫她重編一個原來那樣的。”
南雅意臉上的輕笑凝固,臉色有點發白。
雅意冉冉,金枝脫玉籠(三)
輕輕取過那枚玉佩,她拈在指間凝視著,唇角彷彿咧出一抹笑,卻凝滯著沒有散開;倒是那雙瑩潔的眼眸,有清澈的水滴慢慢溢滿。
吸了口氣,她慢慢道:“清嫵,你覺得……唐天霄是我可以託付終身的人麼?”
“皇上……當然可以。他其實滿心裡想對你好。”
“那麼,你覺得,他會一輩子一心一意對我好麼?”
我想點頭,卻只猶豫地望著她手中的玉佩,沒有回答。
明亮的光線從窗格中透入,把那玉佩照得如冰雪潔白瑩潤,卻也把那精雕的龍紋照得更加清楚。
爪牙鋒利,兇猛豪霸,威風凜凜,最細微的紋理都張揚著逼人的皇家氣勢。
一輩子,一心一意,對唐天霄,只怕還是太難了吧?
他對我曖昧不明的話語,以及,突如其來的親吻,似乎也宣告了他的多情,卻不專情。
聽不到我回答,南雅意嘆息一聲,將九龍玉佩塞回我手中,說道:“你先幫我收著吧!我暫時……沒興致給他編穗子。”
我強笑道:“那……以後有空再給他編吧!”
南雅意沒說話,直到出了門,坐上馬車,才閉上眼,疲倦般輕嘆道:“如果我不編,總會有人給他編的。他有很多女人。只是我太愚蠢,才會一直認定自己是他心目中最特別的一個。”
我拍拍她的手,勸道:“他始終都想著你,你還是他心目中最特別的人。”
“錯了,我是他心目中最特別的人之一。沈皇后和謝德妃他們,也是他心目中最特別的人之一。也許,連你都是。”
“哦,可意義不一樣。”
“一樣。”她懶懶地靠著廂壁,“不管是喜歡我們的美貌、才情,還是她們背後的權勢,附加的利益,我們都是在和他的帝王大業衝突時,隨時可能犧牲的可憐人。”
我怔了怔,沒有答話。
南雅意依舊閉著眼,悠悠地繼續說道:“你知道麼?當初我主動提出將錯就錯,代替你嫁給康侯時,一半為你擔憂,一半也在試探他。我就想知道,在他的心裡,我到底是怎樣的份量。”
她傷感地嘆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