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雅看看外頭,見沈查子正和那群小童講解著簫樂之道,就將那首舊國陳詞細細說了一通。與昨日的詩歌的春日麗景不同,今日的這首陳詞是一紙悲嗆。
她說得悲慼,聲音又如脆鶯語,如同說書般,旁人聽得心悸,連老舉人也是有些動情了,周邊更是一片寂靜。沈查子兩眼灼灼,盯著胡雅,那群孩童都是小嘴微張,沈少恬則是又羨又嫉。
“好記性,”老舉人止不住讚了句,轉念再是一想,她分析的又是在理,想來只有好記性還是不夠的。
“好膽識,”沈查子走上了前來,深緝了一躬,“如此的陳朝舊事,當今已經是無人能說了。”
胡雅聽得一愣,她這會兒說得興起,拿出了些學校演講時的勁頭來,乍一說完,就看見旁邊老舉人看著有些侷促,古時對亡國舊王的事是極避諱的。
“我是聽祠堂裡的老先生說多了,學的,”胡雅又成了副孩童模樣,神情甚是得意。一旁的沈少恬哼了句,調頭就走,那幫小童也是跟了上去。
學堂裡頭,只剩了三人,老舉人也是習慣了這幫頑童的脾氣,也並未阻攔,讓他很是驚喜的是,沈查子有了要到學堂求學的念頭。
見時辰也是不早了,胡雅就辭了老先生,準備回“落鶩院”。沈查子走在了她的身旁,“小夫人,真是聰慧。”
聽了誇讚,胡雅“撲哧”笑了出來,她眼若彎月,閃著黠光,“你也和老先生一般,認為我是天資過人,一目十行之流。”
她從了手中,取出了那張放在了自己文案上的紙張,她不識字,上頭寫下的只是些奇形怪狀的字元,“好記性又怎麼比得上爛筆頭,我記下了詞中的關鍵之句,別人嬉戲之時,我反覆銘記,哪來的天資卓絕。”
見了沈查子只是笑著,胡雅又伸手過去,翻開了他的手掌。如此的舉動,惹得沈查子有些發臊,歷來都是他沾惹人家,又哪來的人和胡雅這般的唐突。
“就如你手中的這幾個硬繭,”胡雅先前也是瞥到了他的手指上有幾個老繭,這時一翻開他的手掌,卻見上頭還有好些繭印。老繭才退,新繭又生。
沈查子的相貌嬌豔,想不到倒是個刻苦的人,胡雅嘆了句,“臺上一刻光鮮,臺下十年苦練,你這雙手倒不像是‘孌侍’的手。”
如此的話,也不只是一個人說過,孌的地位本就是低下,但由著胡雅的口中說著,卻如同利刃般刺進了沈查子的心,他的瞳孔猛地一縮,手指一攏,將胡雅推了開來。
胡雅被推得一個踉蹌,才發現自己說得有些重了,沈查子玉色的肌膚上鍍上了層怒紅。
“小夫人,”他這一句稱呼聽得讓人有些發寒,“沈某隻是想提醒你,弦莫要繃得太緊了,否則是會斷的,”說罷,他行了個禮,走開了。
“真是個。。。倔強的人,”胡雅搖了搖頭,琴絃本就不能繃得太緊,等到她回了“落鶩院,”才剛喝了口茶,就聽到南廂房那邊又是一陣熱鬧。
“又怎麼了,”胡雅問了句,周嬅從外頭跑了進來,“都是是喜鵲枝頭叫,大稀罕的事了,劉奶孃可是樂壞了,小少爺今個從了學堂裡回來,一沒吵鬧,二沒有吵著吃食,在了院落了讀起了書來。”
張媽也是碎叨叨地念著,“可不是嘛,還真是主母顯靈,讓少爺越發懂事了。”
南廂房和西廂房裡的人都是歡喜著,胡雅卻有些不以為然,沈少恬怕是要和自己暗中比較,隨他去吧。
“張媽,將我原先的老舊衣服尋出來,”胡雅又差使周嬅研了墨,也在小院裡練起了筆來。
南廂房那邊,沈少恬又聽著身旁的奶媽小婢女們說道:“小夫人在小院裡頭練起了筆墨來了。”聽了這話,沈少恬更不敢鬆懈了。
等到了午飯時分,胡雅正喝著湯,卻聽得周嬅跑了過來,說小少爺今個兒中午沒有傳膳。
胡雅聽了也沒有多少反應,嘴裡說道:“餓一頓也不打緊。”
等到她小睡後,南廂房的劉奶孃已經有些發急了,取出了捂著的飯食,怎麼哄都是沒用,沈少恬嘴裡只是絮絮叨叨唸著:“還是記不住,”又用了小手拍著腦瓜兒,一臉的鬱悶。
晚膳時分,依舊是如此,劉奶孃急得已經抹起了眼淚。
☆、示 弱
胡雅吃飽喝足之後,例行散起了步來。來了沈府才是兩日,她就十分習慣了,走到廊道里時,幾名婢女挑著個火引子,點亮了燈籠。樹影和著月影,藏在了燈影裡頭,從了胡雅這個方向向了南廂房看去,如同隔了千山萬水般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