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了,張太太出門待客。她的女傭們抱怨:
“早飯也沒吃那。”
張太太習慣的早飯總是要混到十二點才開始,有時候乾脆用一隻小床桌,在床上吃早飯。現在顯然是還沒有到吃飯的時辰,但是被人打擾了,總是不爽的。
張太太帶著侄女們走進客廳,先是滿面含笑的和親戚們的女眷寒暄:
“都是我的罪過,怠慢嫂子們了。可是我想著,要是直接蓬頭垢面的出來,嚇到了嫂子們更是罪過。”
黃四舅媽拉了她的手:
“六妹打扮不打扮的,都是好的!”
丁太太也捂著嘴巴笑:
“是那,想當年黃家六小姐是什麼樣的漂亮風華,就跟還在眼前似得。”
白太太一把就把丁太太拉到背後:
“哎吆,你這個不中用的,說的什麼話,六妹可是一點都沒變,如今依舊是世家老親裡的頭一份漂亮!”
張太太很誇張的跟著笑:
“嫂子們這麼明顯的打趣我,真的好麼?我是那麼好哄得?一說漂亮就開心?我都做孩子媽多少年了。”
白太太本來想說一句“跟閨女兩個姐妹花兒一樣”。但是張美溪那張平淡無奇的小臉,二藍布的衫子。在她腦中一閃而過,立刻改口說:
“還真不是打趣,你們三個這一進門,真是姐妹花兒一樣!”
她說的是張太太和孃家四房的黃小姐們像。
這下剛才被她扒拉到背後的丁太太不滿意了,丁太太認為白太太更不會說話一些。張太太過來之前丁家和美溪表小姐鬧得不算愉快,這次她應該接話,繼續說女兒當然比說侄女兒好一些。
丁太太更上前一步:
“怎麼沒看見溪兒?”
張太太笑著說:
“我那裡知道她,一天到晚的忙,跟個總統也差不多了。”
大家一起笑,給張太太的幽默笑話捧場。
跟在張太太身後的女傭也跟著說:
“請太太們坐吧!”
張太太這次恍然大悟一樣的道歉:
“嫂子們先坐著。看我這個不會辦事的。嫂子們有什麼好計較的,總是該先招待客人!”
她一面說著,一面就向另一波高鼻深眼的洋人太太們走去。洋人太太們也早就站了起來,正滿面含笑的看她。
領頭的一個是一位雪莉小姐。雪莉小姐是平安藥廠的前臺秘書。豐滿妖嬈。唇邊一顆俏皮的小黑痣。也有人私下裡把她跟平安科學院的前臺秘書艾米小姐一起喊做“前臺姐妹花的”。這個名號就叫的十分普通了,遠遠不及她們以前在英國,那時候是“偵探姐妹花”。
她戴了一副極長的白色蕾絲長手套。包裹著整個胳膊。她張開手臂,親熱的抱了一下張太太。張太太也親熱的回應。
其實她們以前只見過一兩次,現在一瞬間就結成了同盟,代表的是平安藥廠。
雪莉小姐笑著說:
“我今天的工作是做通譯,給張太太介紹高貴美麗的幾位夫人。”
張太太笑著回應她,伸出一隻手臂來,手掌向外,衝著洋人太太們輕輕的搖擺幾下,嘴裡說著洋文:
“嗨!”
她臉笑的像朵菊花兒一樣,這也算是很輕鬆親密的日常問候。勉強符合當今歐美社交的禮儀。
張太太可不是一般人,她的第一愛好,就是去國際飯店洋人舞場裡跳舞。但是實際上,無論她是什麼樣的做派,今天來拜訪的洋人太太們都會輕鬆適應的。
遠涉重洋來這東方上海謀求福利的洋人太太們,總是會有三五個跟中國人結交的秘方竅門,也會背誦很多中國人的習俗,拿了跟自己國家做比較。
太太們初次見面的社交,肯定不會談判什麼有營養的話題,都是最日常的寒暄和互相讚美。
雪莉小姐先介紹幾位洋人太太:
“法蘭西的參贊葛蘭素夫人,英格蘭的監理石比剋夫人,德意志襄贊阿斯利康夫人,輝瑞集團的董事長夫人。”
張太太倒是不用記住這些鳥名字,她只要點頭保持微笑就好了。
雪莉小姐最後介紹說:
“這一位就是石油科學院的張院長夫人!”
張太太剛知道這個名頭也才兩三天,她倒是有點滿意。要是再往前數十幾年的滿清時代,夫人這個名頭可是不敢隨便亂叫,必須得是夫家有官職的。
有些人家就算是公公身在高位置,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