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早晨起來沒刷牙是吧?一開口嘴就那麼臭!”孔南生瞪眼罵道,有林子豪在身邊,膽色自然大壯。
那廝一愣,沒想到面前這個外鄉小個子不是個軟碴,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是一個身材高大、健碩,雙臂和雙腿顯得特別長的黃臉後生,四方臉上長著一些與年齡有點不相稱的絡腮鬍,看上顯得比較彪悍和老成。他的眼睛很大,眼神兇狠,但眼角下垂,使二眼微呈三角形狀,平添了幾分意氣勃發的鮮靈勁,至於該把這股鮮靈勁看成是機敏還是狡詐,那就是見仁見智的事了。他的腦袋特別大,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顯出一點淳樸,也顯出一點潦倒,再看身上的衣裳,雖然還不算破舊,但也遠遠不夠整潔,總的來說,七分象個農家子弟,三分象個鄉鎮潑皮。
“廢話少說,掏二個大洋出來,大爺還要趕路,沒功夫跟你羅嗦。”那廝厲聲喝道。
“你小子窮瘋了吧?”孔南生笑了起來。
“到底賠不賠?”那廝知道遇到麻煩了。
“放手!”一旁的林子豪高聲叫道。
“再不放手拆了你的骨頭!”王福壽幫腔道。
那廝一看原來還有夥伴,更沒信心了,但仔細一看原來是個中等個頭的年輕人及一個細脖子少年,又有點不放在眼裡了。
“你小子今天眼神不濟,看錯了人,還是乘早找別人去吧。”孔南生道。
“少廢話,最少一個大洋,否則老子把你眼珠子掏出來。”那廝惡狠狠地嚷道,把孔南生的衣服揪得更緊了。
“再說一遍,鬆手!”林子豪失去了耐心。
“去你孃的!”那廝一翻白眼。
林子豪不打二話,伸手往那廝的手腕處輕輕一拍,說也奇怪,那廝的整條胳膊似被重物擊中一樣,瞬即軟垂了下來。
“這回信了吧?”王福壽笑嘻嘻地問道。“再不買賬,有你好果子吃。”
那廝用左手揉搓著痠麻的右胳膊,看看被拍中的手腕處,既不紅又不腫,也沒有特別的痛楚,情知今天背運,碰上的不是一般腳色。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腕,居然並無大礙,可知人家下手也是留了情的,腦筋一轉,只有重換一付路數,看看有無便宜可討了。
“怪我有眼無珠,得罪,得罪。”那廝抱拳晃了晃。“唉,都怪兄弟犯了煙癮,實在沒法子可想,才使出這麼個笨辦法來。”
“哦,犯癮了?”孔南生來了興趣。
“是啊,兄弟,這犯癮的滋味不好受啊。”那廝連忙擺出一付可憐相。
“這樣吧,附近有沒有煙館?”孔南生稍一沉吟,心想這廝白白損失了一隻花瓶,還是補償他一下吧。“你帶我去,我也正好想過過癮,順便請你抽個泡吧。”
“真的?”那廝一聽馬上高興起來。“前面就有,前面就有,我帶你去。”
四人一起穿過集市,來到一家名喚“留香閣”的煙館門口,孔南生吩咐林子豪和王福壽到對面的一家小茶館裡去喝茶,待會兒再會合,帶著那位陌生的朋友進了煙館。
這家煙館規模挺大,門口豎著一塊招牌,上書“燒焙大土,鹹塘原煎 ”八個大字。進得門去,頓見煙霧繚繞,一股濃香撲鼻而來。走到曲尺形櫃檯前,老闆連忙站起身來招呼來客,孔南生順便掃了一眼堆放在臺面上的煙具,只見全是考究的紅木、白銅托盤,配以鑲嵌著白玉的紫竹煙槍,再加上銀質的煙扦、煙燈,檔次著實不低,孔南生想,沒想到望潮這麼個小地方,竟也有這麼個好地方,論排場,要比自家在東臺的煙館體面多了。
“二位先生要什麼土?”老闆問道。
“南土吧,來二錢。”孔南生道,暗想既然是請客,乾脆大方點吧,沒準這窮小子平時只抽川土、北口土,壓根沒嘗過南土的滋味呢。
南土的價錢真他孃的貴,二錢“女兒煙” 就花了四角。交了錢,老闆在精緻的白銅等子上稱準二錢烏黑的煙膏,分挑到二隻象棋子那麼大小、中間鑿有一個淺凹的白石子上,看上去黑白分明,煞是誘人。
“二位先生要平鬥還是炒鬥? ”老闆又問。
“平鬥。”孔南生多年來一直使用平鬥,最喜歡的是摸在手裡微微燙手的硃砂鬥。“有沒有熱槍?”
煙客大都喜歡熱槍,別人剛用過的最妙,同樣的煙土,用冷槍和熱槍抽,滋味完全不同。當然,如果是一支已經用過十年以上的老槍,滋味又能更上層樓,那就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老闆挑了二支溫熱的煙槍,跟煙膏一起放入托盤,關照燒煙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