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適,熨得靈魂都癱了。媽一聲聲地問他想吃啥。爹時不時咳嗽一聲。嗆人的旱菸味侵了來,勾起他久違的一種感覺。
吃一點拌麵湯,他解下矇眼布,並沒覺出那光的刺目來。他發現,媽關了門,拉了窗簾。屋裡有好些人,都不說話。
許久,聽得一人嘆道:“唉,財是命,命是財呀。”媽說:“窮了窮一些過。這事,咱不幹了。這幾天,媽搭的眼淚,沒一桶也有一盆呢。”猛子心裡發堵,想說話,又不知說啥好。
緩了幾日,猛子才下了炕,腿有些發飄,兩鬢處嘣嘣跳著,腦門也疼。媽知道他想去撒尿,就遞過一個臉盆。猛子拔開媽的手,摸索著穿了鞋。經過一段時間的過渡,他估計眼睛能適應光線了。誰知,才一開門,那撲入的亮光仍扎疼了腦子。他忙捂了眼。
“咋了?又咋了?”媽撲了來。
“沒啥。”猛子閉上眼,只溜隱約的一縫,順牆根走向莊門外。一入光地裡,仍覺有萬千金針,直洩而下。他怕那光亮扎瞎了眼睛,胡亂找個地方,撒了尿。
隱隱地,仍可聽到白虎關有機器的喧囂。一聽那聲音,他心中騰起一股奇特的噁心,心也痙攣了幾下。他挪到牆角堆麥草處,蹲下。暖融融的日光親熱地圍了來,一下下舔他的心。
“猛子!”
猛子聽出是白狗的聲音,胡亂嗯一聲。白狗說:“我也想弄個窩子。”猛子厭惡那話題。此刻,他一想窩子,胃就立馬痙攣。幾日裡,他就靠吃流食養命。那流食,挾了水管中的沙、髒物和橡膠的氣息,印入靈魂了。一觸控,就想嘔。
白狗說:“這年月,餓死膽小的。瞧那雙福,三搗騰,兩搗騰,成氣候了。”
猛子皺皺眉頭。他覺得很累,很想一個人靜一靜。太陽光正舔他眼皮,舔出很紅的輝煌。心卻仍在井下的黑裡浸著。一切,都像做夢。
媽的聲音傳來:“白狗,你少掛絡他。我們,天生刨土的命,就刨土吧。你成龍變鳳,你自個兒擔承。想拉墊背的,到別處去。”
白狗笑道:“給你個狗頭金,卻當磚頭扔。嬸子,你不識好歹。”媽說:“你昇天入地,我管不住。別老跟猛子騷情。這回,叫花球一攛趕,差點把小命送了。”
白狗破口笑道:“人家花球媽,也正怨猛子呢,你倒怨他。”
猛子笑了。那事兒,真說不清誰攛趕誰呢。
白狗拍拍屁股,說:“那事兒,你想好。知道不?市裡要在沙灣搞小城鎮了。不說別的,只這白虎關,就是個金疙瘩。到時候,地面比金子貴。那時後悔,就是正月十五買門神了。”
媽半開玩笑地斥道:“快走,快走。你這旋風一來,我的頭就疼。”白狗打著哈欠走了。
猛子懶洋洋倚在麥草上,任陽光往身上潑。每根骨頭都酥了。他啥也不想,只想叫日光融化了。
緩了許久,他去了花球家,得知花球恢復得很快,已進了城,說是去弄錢了。猛子又想起跟他一塊被埋了的王禿子,就想去看看。平時裡,人與人也覺不出啥,可一經了那難後,人就變了。不管咋說,他和王禿子是同生共死的人。 。。
《白虎關》第十章(2)
才轉過牆角,見王禿子家圍了一堆人。一打聽,原來是他沒交上水費和計劃生育罰款,鄉上帶人來叼,拉走了王禿子的所有吃糧和幾件破傢俱。雖然國家免了農業稅,可鄉上的水費卻長了,比農業稅高出好多倍呢,王禿子交不起,才當沙娃的。
猛子後來懷疑,那驚天血案的種子,正是在那天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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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幹部走後,王禿子女人的乾嚎聲壓住了白虎關的機器聲。孟八爺勸一陣禿子女人,勸不斷哭聲,只好安頓幾人,叫看著些,以防女人想不開尋了短見。他回家提了些面,叫王禿子一家先糊個口,又去了老順家,想叫猛子媽去開導一下。猛子媽和老順鬥了一輩子嘴,練就了一副好口才,大的用場沒派上,勸人卻是把好手。村裡人有鬧彆扭的,她一去,總能化了干戈。
一進老順家,卻見老倆口一臉光彩,問啥好事?猛子媽把瑩兒站孃家回來答應嫁猛子的話說了。老順又喧了毛旦“挑婚”的事,孟八爺笑得眼淚都夾不住了。
笑一陣,他問:“蘭丫頭的事咋辦?”
猛子媽說:“丫頭吃了秤坨了。寧死娘在家門上,也不回去。”
“這可麻煩啦。明明是換親的。你不去,人家不鬧?”孟八爺一臉憂色。
“那種事兒,兩廂情願的話,刀子也砍不斷。”猛子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