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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頭去大河家的旮旯牆縫裡找,就找到了證據更為確鑿的狗肉,而對大河迅速展開的突審,進一步撥雲見霧,他承認是他偷吃了那條狗日的狗。

二百六順藤摸瓜,連戰連捷,自是勞苦功高,成績卓著,立即組織召開了一個群眾公審大會。治保主任二百六險些因一條狗而治不了保,憤怒起來就有些誇張,他慷慨陳辭又壯懷激烈地說,一條狗看似事小,實際上卻很不小,往深裡說,就是蓄意破壞我們墨水村的治安秩序和力量。想想看,如果沒有那條狗的晝夜巡邏,我們一村的人還能這麼安居樂業還能這麼天下太平嗎?他把一切分內的功勞都劃到了大青狗名下,恨不得要追認它為黨員為烈士為以身殉職的共和國士兵。而現在,二百六話鋒一轉又說,個別別有用心的人妄圖向我們的大好形勢發難,妄圖顛覆我們一村的和平和安寧,其動機是險惡的,其目的是不可告人的,長此以往,村將不村,家將不家,最廣大的人民群眾的利益將無以維護和保障,故此,決不能姑息遷就,聽之任之,必須發現一起,糾正一起,逮住一個,處理一個,以糾民風,以正村紀。

具體辦法就是把大河家的牛宰了。

二百六還說,劉大河品質惡劣,枉為人師,雖然他一個人把村長家的狗獨吞了,但村長大人大量,決不跟他一般見識,決定把牛肉分給大夥吃,給咱一村的人改善改善生活,也還分他們家一份哩。鄉親們,這就是村長啊,讓我們為處處想著群眾的村長熱烈鼓掌。

還真有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來,但不熱烈,反因為個別人拍得太響而顯得格外做作和勉強。大家都不相信大河會真吃了那條該吃的狗,也有不少人見過它死前曾在何處轉悠,但大河自己不說,別的人能說什麼?從表面上看,一條牛換一條狗,大河也不算太虧。據化肥說,他那狗至少值三兩千元,而大河家的牛,加上它肚裡的崽,至多也就這個數。但三兩千元只是村長家的一條狗,卻決不止大河家的一條牛,所以大河還是虧。他當著那個可用可不用的民師,一天課卻不敢耽擱,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惟獨老牛是首當其衝的勞動力,是一家人的頂樑柱,是老少三代賴以糊*命的寶,他們還得靠它拉犁耕種屙糞積肥下犢賣錢呢,怎能不虧?

儘管如此,牛在這裡仍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殉葬品,是一個不起丁點作用的替罪羊。它的死決不意味著大河家的倒黴日子會結束,而恰恰是開始。大青狗生當做狗傑,死亦為鬼雄,它會陰魂不散地運動起自己的力量,先把大河那個民師給清退了,接著把他辛辛苦苦侍弄好的責任田換成一塊凹凸不平的鹽鹼地,進而降壓他上交的公糧或棉花的等級。再至於挖河築路一類的義務活兒,更得叫他一遍遍返工。這還在其次,死在花下的大青狗也必定是個*鬼,它得把自己的*附到某個人身上,把大河那兩個行將出嫁和高考在即的閨女給擺平了,否則它瞑不了目。

所有這些大河想沒想過呢?

牛被牽出來的時候,大河家的那個驚啊,拽著牛尾巴打滾哭。牽牛的拉扯不開她,就去戳牛的*,牛就驚一般地跑,大河家的也跟著跌跌撞撞地哭叫了一路。哭得大家也都眼圈紅紅的,一種情緒在悄悄地萌動。

牛很快被趕到村委會的場院裡。場院裡人聲喧嚷,熱鬧得有些不正常。有人在磨刀,有人在砌鍋灶,有人在捆牛,一時都能各司其職,要多忙活有多忙活。而老牛仰天長嘯,悲憤的淚水河一樣奔流。它用角把人抵倒,用蹄子把人踹倒,用尾巴把人掃倒,就是用唾沫也能把人濺倒。它在衝鋒陷陣中尋找著它的主人,努力地突圍著尋找著一條出路。人畜相望,目光裡都有了一種生離死別的悲傷和蒼茫。大河拍拍它,又用臉頰貼了貼它的臉頰,趔趄著走到他肝腸寸斷的妻子面前,邊給她抹淚邊說,我們走吧。

二百六陰陰地說,慌啥哩,等吃了牛肉再走哩。

大河說不了,我還得給學生們上課。

就這麼平平常常的一句話,不知怎地使圍觀的人群躁動起來了,躁動著一股無聲的憤怒。那是千萬顆牙齒在咬的聲音,是無數個拳頭在握的聲音,是一顆顆心要蹦出胸膛的聲音,是一股股血要咆哮著掙破脈管的聲音,他們箭在弦上,他們呼之欲出,只需要一道閃電一粒火種一個引子,他們就會成為野火成為山洪成為把這個世界炸燬的雷啊。

雷聲隆隆地滾動。

滾動的雷聲中,一村人擋住了大河夫妻倆,一村的人要他倆轉過身去走。大河搖搖頭,輕輕地說不。大家一下子都唏噓了,淚眼望淚眼地給這對夫妻閃開一條通道。大河攙著他的妻子走出了人群,他的妻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