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母親對一條甲魚的過分憐憫之心正是她的卑微和小家子氣的暴露。文竹在臥室裡悄聲對母親說:“甲魚有什麼好怕的,你沒看到它已經死了嗎?”
小梅說:“它是被活活煮死的。”
文竹的鼻腔發出一聲輕蔑的嗤,她說:“一條死甲魚也能把你嚇成這樣,怪不得一輩子活得不如人。”
吃完飯後李秉先和紅香就回去了,李秉先對文竹解釋說你惠媽媽飯後要吃藥,現在她得回去熬藥吃了。文竹想從床上下來送公公出門,被李秉先攔住了,李秉先說:“你得注意多休息,別下床。”文竹便在床上說:“那爸爸和惠媽媽慢走。”透過臥室的門她看著母親小梅把他們送了出去,她很細心地觀察到紅香在跨出大門的那一刻曾經回頭望了她一眼。文竹覺得她的目光詭異而神秘,充滿了深秋晨霧般的模糊和耐人尋味。
秋天的夜晚日益漫長,水果街籠罩在一層寒涼的靜謐之中。小梅洗完了文竹剛換下來的內衣後走出衛生間,路過客廳時她看到###康正躺在沙發上聽收音機,收音機傳出來的聲音斷斷續續含糊不清。小梅回到臥室時看見文竹目光呆滯地望著滋滋作響的日光燈管,她說:“坐月子期間眼睛不能這樣對著燈。”文竹沒回話,她厭惡地揮著手叫母親上床。
文竹半個晚上都在揣摩紅香走出房門時回望她的目光中所蘊涵的意思,她認為那無疑是惡毒之極的目光,是得勝後得意的目光,是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再次挑釁的目光。半夜時文竹搖醒了睡在身旁的母親小梅,她對她說:“你說,那個女人是不是動了殺機?她想殺人滅口。”
小梅揉著眼睛對文竹說:“你說哪個女人?”
文竹說:“還能有誰,葛惠珍,就是你說的為鹿家傳宗接代的紅香。”
小梅這下徹底地醒了過來,她看著在燈光下顯得煞白的文竹的臉,嘴巴很吃力地張了張卻沒說出話來,可以肯定的是她還沒完全弄明白女兒文竹的意思,最後她迷惑地問道:“她為什麼要殺你,你到底做了什麼?”
紅香 第十四章(7)
文竹盯著母親的眼睛說:“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去找了鹿恩正。”
小梅的表情變得緊張起來,她說:“你怎麼想著去找他?你想幹什麼?”
文竹對母親的一系列問話不置一詞,她推著母親裸露在被窩外的肩膀說:“是你告訴我他們是母子的,是你告訴了我這個秘密。”
“我只是說說而已,我什麼也沒想讓你去做。”小梅掀開被子站到床下說,“難道你想讓他們母子相認嗎?我早就應該知道你會這麼做的。”小梅似乎明白了過來,她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了,她知道她從小就很有主見,而且總能做到不吃虧。小梅抓著女兒的被角恍然大悟地說,“你想從鹿恩正那裡弄到錢,你想用這個秘密要挾他,對不對?你太天真了,你雖然聰明,可是你總是這麼天真。”
“沒有,我沒有。”文竹說,“我只是想讓他們母子相認,我這是好心。”
“世上就沒有好心,也沒有好心人。”小梅嘆了口氣說。在這個清冷的秋季夜晚,小梅的嘆息聲越過陽臺飛到了水果街上,像只夜行的鳥兒一樣貼著每家的窗臺輕聲飛過。“你不是紅香的對手,她是世界上最毒辣的女人,你鬥不過她的。”她接著說。
“我沒想和她鬥,我是好心,可是我的好心被你們當作了驢肝肺。”文竹說。
“那你去找鹿恩正做什麼?”
“我找他什麼也沒做,我只是對他說我有個朋友想去紅星集團工作,問他們要不要人。”
“鬼才相信你的話。”小梅不願再和女兒爭辯。她很憂慮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的目光穿過臥室窗戶的玻璃,看到了外面黑沉沉的夜晚,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和外面的夜一樣,一片懵懂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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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香 第十五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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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產後臥床休息的文竹一再回憶著她近日經歷的所有事情的每個細節,最後她確認,她從藥鋪抓回來的中藥被紅香掉包了,因為她記得抓藥時醫生曾把一種棒狀的草藥放進藥包,而她熬藥時卻沒看到棒狀藥草。文竹痛苦地拷問自己怎麼可以這麼粗心大意,她怎麼可以不經思考就把那藥給喝了呢?後來文竹推測她的藥被掉包的時間就是她幫紅香洗床單的那一天。她知道紅香在自己的床下儲藏了許多中草藥,但是她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掉換藥草的事情來。
她真是個惡毒的女人!文竹對自己說。文竹把發生的所有事情聯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