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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深怕他因為這件事而積鬱成病。結果,大家都不開口,而心中都覺得難過。有時候,一整天大家相對無言,教那恥辱與難堪盪漾在空中。

日本人,在這時候,開始在天津和英國人搗亂。富善先生的脖子扯動得更厲害了。他開始看出來,日本人不僅是要滅亡中國,而且要把西洋人在東方的勢力一掃而光。他是東方化了的英國人,但是他沒法不關切英國。他知道英國在遠東的權勢有許多也是用侵略的手段得來的,但是他也不甘心就把那果實拱手讓給日本人。在他的心裡,他一方面同情中國,一方面又願意英日仍然能締結同盟。現在,日本人已毫不客氣的開始挑釁,英日同盟恐怕已經沒了希望。怎辦呢?英國就低下頭去,甘受欺侮嗎?還是幫著一個貧弱的中國,共同抗日呢?他想不出妥當的辦法來。

他極願和瑞宣談一談。可是他又覺得難以開口。英國是海上的霸王,他不能表示出懼怕日本的意思來。他也不願對瑞宣表示出,英國應當幫助中國,因為雖然他喜愛中國人,可是也不便因為個人的喜惡而隨便亂說。他並無心作偽,但是在他的心的深處,他以為只有個貧弱而相當太平的中國,才能給他以瀟灑恬靜的生活。他不希望中國富強起來,誰知道一個富強了的中國將是什麼樣子呢?同時,他也不喜歡日本人用武力侵略中國,因為日本人佔據了中國,不單他自己會失去最可愛的北平,恐怕所有的在中國的英國人與英國勢力都要同歸於盡。這些話,存在他心中,他感到矛盾與難過;說出來,就更不合體統。戰爭與暴力使個人的喜惡與國家的利益互相沖突,使個人的心中也變成了個小戰場。他相當的誠實,而缺乏大智大勇的人的超越與勇敢。他不敢公然道出他完全同情中國,又不敢公然的說出對日本的恐懼。他只覺得已失去了個人的寧靜,而被卷在無可抵禦的混亂中。他只能用灰藍色的眼珠偷偷的看瑞宣,而張不開口。

看出富善先生的不安,瑞宣不由的有點高興。他絕不是幸災樂禍,絕不是對富善先生個人有什麼蒂芥。他純粹是為了戰爭與國家的前途。在以前,他總以為日本人既詭詐,又聰明,必會適可而止的結束了戰爭。現在,他看出來日本人只有詭詐,而並不聰明。他們還沒有徵服中國,就又想和英美結仇作對了。這是有利於中國的。英美,特別是英國,即使要袖手旁觀,也沒法子不露一露顏色,當日本人把髒水潑在它們的頭上的時候。有力氣的蠢人是會把自己毀滅了的。他可是隻把高興藏在心裡,不便對富善先生說道什麼。這樣,慢慢的,兩個好友之中,好象遮起一張障幕。誰都想說出對友人的同情來,而誰都又覺得很難調動自己的舌頭。

瑞宣剛剛這樣高興一點,汪精衛來到了北平。他又皺緊了眉頭。他知道汪精衛併發生不了什麼作用,可是他沒法因相信自己的判斷而去掉臉上的羞愧。汪精衛居然敢上北平來,來和北平的漢奸們稱兄喚弟,人的不害羞還有個限度沒有呢?汪逆是中國人,有一個這樣的無限度不害羞的中國人便是中國歷史上永遠的恥辱。

街上掛起五色旗來。瑞宣曉得,懸掛五色旗是北平的日本人與漢奸對汪逆不合作的表示;可是,汪逆並沒有因吃了北方漢奸的釘子而碰死啊。不單沒有碰死,他還召集了中學與大學的學生們訓話。瑞宣想象不到,一個甘心賣國的人還能有什麼話說。他也為那群去聽講的青年人難過,他覺得他們是去接受姦汙。

連大赤包與藍東陽都沒去見汪精衛。大赤包撇著大紅嘴唇在門外高聲的說:“哼,他!重慶吃不開了,想來搶我們的飯,什麼東西!”藍東陽是新民會的重要人物,而新民會便是代替“黨”的。他絕對不能把自己的黨放下,而任著汪精衛把偽國民黨搬運到北平來。

這樣,汪逆便乘興而來,敗興而去。他的以偽中央,偽黨,來統轄南京與華北的野心,已經碰回去一半。瑞宣以為汪逆回到南京,又應當碰死在中山陵前,或偷偷的跑到歐美去。可是,他並不去死,也不肯逃走。他安坐在了南京。無恥的人大概是不會動感情的,哪怕只是個馬桶呢,自己坐上去總是差足自慰的。

汪逆沒得到“統一”,而反促成了分裂。北平的漢奸們,在汪逆回到南方去以後,便拿出全副精神,支援與維持華北的特殊的政權。汪逆的威脅越大,他們便越努力巴結,討好,華北的日本軍閥,而華北的日本軍閥又恰好樂意割據一方,唯我獨尊。於是,徐州成了南北分界的界限,華北的偽鈔過不去徐州,南京的偽幣也帶不過來。

“這到底是怎回事呢?”連不大關心國事的祁老人都有點難過了。“中央?中央不是在重慶嗎?怎麼又由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