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繼續走著,穿過一條在森林中央開闢的道路,終於到了一個城鎮。駕車的商人打探過,知道這裡能賣得好價錢,也就僱人把車上的貨物卸下來。搬動貨物時,那顆念珠摔出了車子,滾到街巷一角。
一個小男孩這時正納悶經過。這個早上,他跟鄰居的孩子們打彈子,卻連最後一顆也輸光了。他垂頭喪氣地走在街上,忽然發現這顆又黑又圓的小木珠,撿了起來仔細看了一會兒,便回頭跑回孩子堆中。
這天他靠著這顆念珠贏了好大一堆彈珠,別的孩子都羨慕地瞧著他。有個孩子拿出一把小刀,說要跟他交換這念珠,可這男孩不願意。
家裡的母親不喜歡男孩打彈子,說這是賭博。可是不打緊,他有一個秘密的地方。
男孩趕在入黑之前,跑到村鎮邊緣那座已經許多年無人參拜的荒寺裡。
他爬上了佛壇,從那尊已經爬滿了蔓藤、身上崩缺多處的破佛像後面一道裂縫裡,取出一個布袋來,裡面裝的全是他的寶貝。男孩把贏來的彈珠都放進了布袋,然後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那顆念珠也放進去。
把布袋塞回佛像的肚子之後,他從佛壇爬了下來,拍拍手上和衣服上的泥塵。
臨走之前,他瞧了瞧半掩在蔓藤葉底下的那張佛像臉孔,閉起眼雙手合十,祈求明天也得到勝利。
男孩離去以後,黃昏夕陽斜射進空蕩蕩的佛寺裡,照得那張佛臉泛出溫暖的光華。
就跟許多年前一樣。佛,仍在笑。
稿於二○○六年六月二十八日
後記
故事到這裡,說完了。
我的確是想透過這部書,表達一些我對世界的看法。這部書的其中一大主題就是關於“權力”。人類社會的關係,其實也可以化約為權力的關係來看,不管是令別人服從的權力或是消滅別人的權力。這些在嚴家其先生的《首腦論》一書裡有很清楚的剖析,此處不贅。
不過直到最後,我沒有給讀者什麼明確的答案。
我從來相信:文學必須關乎人和社會;可是小說作者最重要的責任,就只是說一個動聽的故事而已,不是試圖為人類開藥方。
最重要的答案,從來都是要靠自己去尋找的。
最後這一卷,說的主要是關於革命。
只要是比較關心外面世界的朋友都得承認:這個世界到了今天,還是存在許多嚴重的問題,許多的不公平與貧窮。這個世界需要改變。
至於改變的方法是什麼?過去曾經很多人嘗試過革命這手段。可是流血革命的代價太大了。而且歷史很多次告訴我們,成功的革命最後帶來的,往往是一個更極端、更不寬容的世界。
用暴力建立的東西,試圖以另一種暴力來改變它……結果就是白白折騰一回。
然而我們是否就此放棄改變,接受現在的一切都是常態,甚至宿命?
佛家只講因緣,不講宿命;把這部書命名《殺禪》的我,並不是佛教徒,但同樣無法接受命定這回事。我深信必定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去改善這世界。而且也有了成功的例子。
尤其在這個資訊科技飛快擴散、平凡人掌握了越來越大發言力量的時代。基本上,我是樂觀的。
我很喜歡一句說話:“假如地球是一艘太空船,我們每個人都是駕駛員。”
當很多人同時改變自己,也許這個世界就會改變。
最後引用我最喜歡的一首歌,Bob Marley的《Redemption Song》裡的兩句:
Emancipate yourselves from mental slavery
把你自己從精神的奴役裡解放吧
None but ourselves can free our minds
沒有人能夠釋放我們的思想,除了我們自己
給所有酷愛自由的人們。
喬靖夫
二○○六年七月三日
志謝
感謝關於《教父》的所有人:
原作者Mario Puzo、導演哥普拉(Francis Ford Coppola),還有所有出色的演員們。
感謝《Conan the Barbarian》(王者之劍)這部電影,觸動了我的許多靈感。
還有Basil Poledouris棒透的配樂,陪伴我度過無數筆耕的夜晚。
感謝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