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胭脂呆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刷地站起:“這丫頭還有沒有規矩,你可是冬雪姐姐的丫頭,總讓你來替我收拾屋子,太不成話——”
“姑娘莫惱,桃兒是自願來的,況且我家姑娘也不知道——”
“我去找那個死丫頭!”
美人只批了一件罩衫,風風火火的便出了門。只留桃兒一個人持著一個掃把,掃了幾下,突地笑出聲來。
小紀啊……
你又有麻煩啦。
忘憂樓,忘憂忘憂,何為忘憂?
這裡永遠都是男人忘憂的地方,卻是女子水深火熱的牢籠。
前院的老鴇關了大門,呵欠連天的抖開香粉嗆鼻的手絹,一時睡眼朦朧,差點被迎面而來的倩影撞下樓去。
“哎呦喂——”老鴇瞬間精神了:“我的胭脂呀,還讓不讓媽媽活了啊……”
“媽媽您沒摔著吧?”胭脂費勁力氣扶起有些發福的老鴇。
“姑娘走哪都是嫻靜的可人兒,怎地今兒個耍起性子啦?”老鴇奇怪的很。
“媽媽,您看這都幾時了?小紀竟然還沒起床……咱們忘憂樓還有沒有規矩!唔——”胭脂還沒有說完,嘴上便多了老鴇幾根短粗胖的手指。她賊兮兮的四處張望了一番,末了才壓低聲音對胭脂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記得上月來的那個陸公子?”
胭脂心中一動,那陸公子丰神俊朗,氣度偏偏,舉手投足間俱是霸氣,樓裡的姑娘們都爭著搶著要陪他呢。可那公子偏偏點了自己,著實讓她面上有光,得意了好一陣子。
“記得啊,媽媽的意思是?”
老鴇扁了扁嘴:“那公子一看便是有權有勢,來了咱樓裡一下便點中你,當然啦,姑娘是咱樓裡的頭牌,可那公子除了喝酒,便是看著那紀丫頭,是也不是?”
胭脂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那公子定是臉皮薄了些。”
老鴇一愣,卻也覺得胭脂說的在理。確是有不少文人公子自詡高潔,尋了佳人卻不做樂,只是吟詩作對,附庸風雅。來了店裡點頭牌的有的是,但點了頭牌卻只瞧著丫鬟看的可不多,何況這丫鬟長得普通得緊,看了一眼絕不會有興趣看第二眼。
可老鴇經歷的風浪畢竟多了,懂得凡事無絕對的道理,於是風情萬種的一笑:“那我隨姑娘去看看。”
胭脂只批了一件單衣,已經冷得有些發抖,看到粗使丫頭住的土坯房便毫不猶豫的鑽了進去。
一時間,她與老鴇都以為這房裡沒人。
然而,撲面而來的熱氣中夾雜著一絲輕微的鼾聲。老鴇向前走了幾步,猛地在通鋪的床被中發現了一隻伸出來的腳丫子。彷彿剛剛感應到門口湧進來的涼氣,那腳丫的大拇指動了動,刷的縮回了被窩裡去。
動作之快,有如鬼魅。
老鴇怔了怔,胭脂卻嬌喝一聲,上前一步把被子刷的掀了開。
只見一個只著單衣的女子,撅著屁股蜷縮在床腳。可能是失去被子覺得有些冷了,直接扯過旁邊的單子蓋在身上,末了還咂了咂嘴,口水氤氳開來,弄溼了好大一塊單子。
“小紀!”胭脂扯開她身上的單子:“小紀!”
“嗯?”床上的女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吃飯了?我這就起來。”
老鴇頓時抓狂了,剛剛自己教育胭脂的說辭全部飛到了九霄雲外。來窯子的女人從來都沒有一個是享福的,可這個小紀,除了睡就是吃,簡直比皇帝老子還舒坦啊……
想到半夜時常莫名消失的那些好酒好菜,老鴇突然覺得這個小紀十分可疑。
胭脂心中氣不過,伸出皓腕便掐住小紀腿上的一塊肉,狠狠一擰。
殺豬般的慘叫過後,土坯房門開了。老鴇扭搭著回了臥房,胭脂趾高氣揚的出了門,身後灰溜溜的跟了一個女子,穿著粗布衣衫,頭髮亂糟糟的隨便挽了個圓髻,胭脂一回頭,正巧看見她抹去了自己的眼屎,駭得趕忙又與她拉開了些距離。
“去,給我買些早膳。”她回了房,末了還不望囑咐一句:“你要是再敢偷懶,小心我叫媽媽打斷你的狗腿!”
小紀呆呆的,好像還未完全清醒,但顯然聽到了“早膳”兩個字,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胭脂回了房,不由得想起這幾月小紀伺候自己吃飯那噩夢般的經歷,直嚥了下口水。
這女人,上輩子絕對是餓死的!
首先,她對肉食有狗一般的直覺。
窯子不比大戶人家,都是苦命女子,她也不是什麼刁鑽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