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與單調重複的聲音一混,極易催眠。
所以那些太師椅上坐著的清查大員們雖然不用親手去面對著那恐怖繁複的數字,卻依然感到身心俱疲,春困十足。
各司清查的官吏已經忙活了好幾天,對著那些帳冊上的數字進行著核算比對,卻始終沒有發生任何問題。
如今查的乃是庫房與江南司的數目,暫時還沒有找到可以掀翻戶部的把柄。
這一點令所有人都感到無比意外,甚至連暗中傾向范家的胡大學士都感到奇怪。如此多的帳冊,就算不是有心,哪怕是無意的筆誤,也總要有些才正常吧?這麼海量的計算工作,難道戶部這兩年來就一點錯誤都不犯?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帳至清則有假,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可能存在如此完美的帳目,如果有,那就一定是假帳。
胡大學士是這般想的,吏部刑部的清查官員也是這般想的,所以他們查的越發起勁,只要能夠找到一絲漏洞,就可以牽一髮動其全身,將整個戶部拖下馬來。
然而,當這個溫暖卻又乏味的下午結束之後,埋首於帳目之中的各部吏員抬起頭來,用無比驚愕地眼神對望一眼,又對各自的上司搖了搖頭,讓那些清查大員們的心中湧起了無數失望的情緒。
沒有問題,至少戶部在江南司與庫房的帳目上沒有絲毫問題。
眼下查出來的戶部很乾淨,異常乾淨,乾淨地猶如浴後赤裸的處女。
……
……
“不對勁。”今天下午趕到戶部的吏部尚書顏行書搖搖頭,對身邊的胡大學士說道:“太反常了。”
胡大學士點點頭。
顏行書眯著眼睛,想了想後說道:“單查這兩處的帳目,當然查不出問題來。某些人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朝廷疑心就是這個方面,當然要把這方面的帳抹的極平。不過所有帳目與庫房都在咱們的控制之下,實物與數字總要對得上,戶部如果真有問題,那麼一定是調銀抹平,我看……咱們下一步不能只盯在這些地方,應該往外擴一擴,查查七司三大庫,所有的帳目都要攏總起來查,一定會查出其中的貓膩。”
胡大學士皺眉說道:“難度太大不說,而且耗時必久。”
太子在一旁聽著,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難道身邊這些官員們都沒有在戶部下轄的庫坊之中撈取好處?怎麼都有這麼大的膽子將查帳的範圍無限擴張?他想了想,也同意了顏行書的意見,能夠對付范家,是他如今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全面清帳的訊息由戶部很快傳入了範府,稱病在床的範建表情不變,只自言自語說道:“藝術家做假帳,當然是要力求完美,查吧,查的越廣越好,查出來的問題越大越好。”第一百三十三章 範建的劍
戶部的清查工作依然在繼續,隨著戰線的擴大,各部投入人員的增多,終於在那些陳年帳冊之中找到了某些可以拿來利用的蛛絲馬跡。
清查小組的大臣們終於放下心來,姑且不論那些線頭子能揪出戶部多少問題,只要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始,也算是打破了範尚書領下戶部完美無缺的形象。
第一個問題出在慶曆四年發往滄州的冬祅錢中,數量並不大。
但從這個線往上摸,就像滾雪球一樣,被戶部老官們遮掩在層層掩護之下的缺口,越來越大,逐漸觸目驚心地坦露在調查官員的眼前。
太子及吏部尚書顏行書大喜過望,根本沒有在意胡大學士力求穩妥的要求,命令下屬的官吏深挖死挖,一路由郡至京,將那些繁複的線條由根挖起,漸漸手中掌握的證據已經逼近了京都,也就是說,逼近了戶部那些能夠真正簽字的高階官員身上。
一直在戶部負責接受審查的左右侍郎也開始心驚膽顫起來,這筆冬祅的帳當初也有計劃,也是他們曾經過目的事項,只是怎麼也料不到,區區十萬兩銀子的冬祅後面,又牽扯出來了這麼多東西。
不論是朝廷還是商人們做起帳來,最擅長的就是將大的缺口粉碎成無數小的紙屑,再撒入龐大的專案之中,如鹽入狂雪,如水入洪河,消失不見。
誰也沒有想到,冬祅那些撒下去的負擔卻沒有做到位,反而是露出了馬腳。
左右侍郎滿臉鐵青地在戶部衙門陪了一夜,當天下值的時候,便準備不畏議論。也要去尚書府上尋個主意。不料太子冷冷發了話,此事未查清之前,請戶部官員不要擅離,同時也調了監察院和幾名親信盯住了這兩位侍郎。
範建入仕以來,一直在戶部做事,不論是新政前後戶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