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冷眼看著眼前的這些臣子,這些士大夫貴族們。
他的心裡,一座火山正在噴薄。
“卿等難道就無人能佐朕了嗎?”劉徹冷冷的問道。
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柄利劍,插到了這些大臣心坎上。
但,群臣依舊無人敢站出來。
只是一個個都跟小學生一般,頓首而拜:“臣等無能……”
“你們不是無能……”劉徹提著天子劍,站起身來,看著他們:“只是不敢而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漢家朝野上下,就颳起了一股歪風邪氣。
尤其是兩千石朝臣之中,這股歪風邪氣,刮的非常猛烈。
相互推卸責任,踢皮球。
這只是尋常而已。
更可怕的是,這些九卿兩千石,為了政績和名聲而相互推卸責任,踢皮球。
或許有人會奇怪:相互推諉責任和踢皮球什麼時候也能成為政績?
但事實就是如此。
當漢家政局漸漸穩定後,朝堂上就出現了‘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的歪風。
當然,這個鍋呢,要劉徹的祖父,那位‘聖人’天子來背。
當初,北平文侯張蒼佐太宗為相十四年。
因為在新恆平一案和改朔問題上,張蒼堅持己見,跟皇帝剛正面。
雖然最終事實證明了,張蒼是正確的。
但悲劇,恰恰因此而來。
正因為張蒼是正確的,所以,他被罷相,逐出長安。
從那以後,百官中流行起了所謂‘長者範’。
什麼叫長者範呢?
張釋之就解釋過:夫絳候、東陽侯稱為長者,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學此薔夫喋喋利口捷給哉!?
張釋之的說法,或許不為過。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後面的人把這個風氣帶壞了。
以石奮、張歐和直不疑這樣不靠能力靠資歷和名聲做官的人的成功,更是將這股歪風邪氣,推到了高峰。
石奮為官五十年,啥事也沒幹過,最終卻以兩千石上大夫勳退休。
張歐當了三年廷尉,前前後後,總歸批准了十幾個死刑犯的死刑。
就這,他還是流著眼淚,痛不欲生的批准的。
彷彿殺的是他的子侄一樣……
直不疑就更妙了,除了相貌和人品外,劉徹幾乎沒有聽說過他還有其他什麼特長的。
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官僚一看這些成功例子,哪裡還不懂學習?
既然累死累活,都不一定比的上袖著雙手,跟個雕塑一樣立在朝堂上的人。
為何要去累死累活呢?
我輩士大夫,坐在家裡清談雅問,豈不快哉?
而這次齊魯的陣仗,可是嚇壞了這些官僚。
這麼大的事情,不管是怎麼說,怎麼做,最後都會有錯。
既然如此,皇帝想罵就罵,想噴就噴唄。
又不會掉塊肉!
劉徹對這些傢伙的想法,簡直是洞若觀火。
若在過去,劉徹還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看看這些傢伙吧!
靠山不是姓竇,就是姓薄,都是些近親繁殖下的產物!
“一朝天子一朝臣!”劉徹在心裡想著:“是時候換點新鮮血液入場了!”
正好,這些蠢貨給了劉徹最好的藉口。
居然承認了自己的無能!
或許,他們以為現在的朝局,還是一個月前的朝局!
“爾等既然承認自己無能……”劉徹提著天子劍,冷笑著說道:“那麼就乞骸骨罷!”
“朕的天下,朕的國家,不養無能之輩,不用五蠹之臣!”
“尚書令何在?”劉徹拔劍出鞘,劍指前方。
“臣在!”汲黯立刻步至臺階下,跪下來,恭身受命。
“錄詔吧!”劉徹說道:“宗正丞負,上大夫容、內史丞章、少府丞徐等,不能佐朕治國家,其皆罷之!”
將劍收回鞘,劉徹轉身,提著綬帶,回到御座之下。
而他的身後,十幾位千石至兩千石不等的朝臣,過去顯赫的大人物,甚至是薄竇外戚的關係戶,紛紛愣住了。
然而,如今的天子,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即刻就有沉默的武士上前,持著斧鉞,對他們說道:“諸位貴人,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