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聞昔者子產對大叔曰: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若猛,今陛下承天之命,加大惠於四海,德被蒼生,潤及鳥獸,故以寬德之政,治以天下黎庶!然屯墾團之丞令者,皆為陛下之臣,其雖多賢良,然其德薄,不能佐百姓,導民以禮!故臣竊以為,陛下當立之以法度,定之以制度,使使者轉巡各屯墾團,告喻百姓,示之以火,使民知火之兇烈而不犯!”
公孫弘頓首而拜,侃侃而談。
他的話,乍聽之下,充滿了法家的意識形態。
但仔細想想,其實還是儒家的那一套,只是做了一些微調而已。
其所引用的聖賢語錄和論據,也是來自於子產。
子產先生,是春秋大賢,也是被諸子百家共同尊重的一位先賢。
孔夫子當年聽說子產去世,就流著眼淚說:古之遺愛也!
所以,作為孔夫子的徒子徒孫,引用和借鑑子產的政策以及意識形態,完全沒有問題。
劉徹聽完公孫弘的話,點點頭,道:“卿言甚是,朕亦早有此意!”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麼爽快。
劉徹早就想加強對屯墾團的管制,將之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裡。
只是,劉徹有些擔心,因此引發某些人的一些不好的聯想<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畢竟,如今的屯墾團,以準軍事化管理並引入武將集團控制、訓練和武裝,使得不少人都在嚷嚷:此乃秦法了。
若是再加強管制,那麼,這些人恐怕就要跳腳,甚至進行更極端的對抗。
如今,公孫弘可算是將劉徹心裡的話說出來了。
於是劉徹就笑著道:“卿即自遼東歸。對屯墾利弊,想必已然有所瞭解,卿不妨試著寫一份奏疏。詳述其中利弊,朕將親覽焉!”
劉徹不能提的事情。公孫弘這個不足六百石的屯墾團丞令,卻是能提。
原因很簡單,首先,臣子向天子進言,這是政治正確,不管他說的有沒有道理,都沒人能打壓他,而只能與之辯論。
任何企圖下黑手或者使詭計的渣渣。一旦被發覺,就將揹負:堵塞言路,隔絕中外,意欲架空天子,行權臣之行等無數個大帽子。
尤其是堵塞言路這個帽子,劉徹相信,沒有什麼臣子願意頂著它。
其次,公孫弘是儒家公羊派巨頭胡毋生的弟子。
因此他來提出這些問題,沒有人能指責。
反之,若是一個法家弟子這麼嚷嚷。恐怕馬上就要被人噴一臉口水了。
公孫弘聞言,卻是臉一黑。
雖然早聽說過今上的挖坑本事,但公孫弘沒想到。今上居然如此的沒節操!
直接就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小臣挖坑……
但沒辦法,公孫弘很明白,這把槍,他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最起碼做了這把槍,他還能適當的往裡面塞私貨,堆一些儒家的意識形態進去。
但若是不做,馬上就是龍顏震怒,然後。他就要被放冷板凳上待著,以劉氏天子的尿性。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重用了。
更關鍵的是——公孫弘知道,這個事情。他不做,其他人也會搶著做。
譬如,公孫弘就聽說了,他的師叔董仲舒的大弟子,蘭陵人褚大,最近就一直在尋思著怎麼拍天子馬屁。
以公孫弘對其的瞭解,公孫弘相信,只要天子暗示一下,褚大肯定馬上就會歡天喜地的跳進坑裡給天子當搶使。
然後,再喜滋滋的將一些天人感應的私貨塞進去……
而這樣的結果,公孫弘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接受的——假如天子接納了褚大,那董仲舒那一系就要崛起,董仲舒那一系崛起,那他跟他的老師還有師兄弟們的意識形態和理念,就要失去市場。
對儒家來說,道統的競爭,大於一切。
本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畏精神,公孫弘頓首道:“諾!臣謹奉詔!”
公孫弘的識趣,讓劉徹對其大為欣賞<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儘管故事裡,人們總是喜歡看到那些諸如魏徵與唐太宗,包拯與宋仁宗的故事。
但是,實際上,沒有什麼皇帝會喜歡一個總是跟自己對著幹還天天把口水噴自己臉上的大臣。
尤其是當君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