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六年冬十月丁亥(十二日)。
鴻鵠塞的硝煙早已經消散,在三天前,這座趙武靈王‘望鴻鵠于飛、禱河曲之神’然後建立的要塞,就已經被程不識統帥的軍隊攻佔。
匈奴人遺屍三千,餘者,潰散逃往高闕。
程不識站在已經成為廢墟的要塞端牆上,眺望著北河對岸,雲霧之間的那座雄偉的城市。
陽山,從北河中段穿過。
鬱鬱蔥蔥的森林,延綿無窮無盡。
高聳、陡峭的山脈,將河間之地攔腰截斷。
山脈之前是平原,山脈之後也是平原。
程不識隔著數十里的距離,遙望著高闕城的風光。
嘆道:“不至高闕不知險!吾原以為函谷關已然是天下雄關,如今方知,高闕之險,更勝函谷!”
此時的地理地貌,與兩千年是完全不同的。
此時,河套平原,不僅僅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景,更有茂密繁盛的森林隨著陽山山脈和陰山山脈延綿向前。
而高闕城則坐落於北河南岸,陽山山脈的闕口之中。
北河兩岸的山脈,次第展開。
高闕城就像一隻來自天上宮闕的巨目,俯瞰著整個北河。
所有親眼見到它的人,都會知道,這座要塞,完全就是老天爺的傑作。
它背靠陽山,前望北河,北河在高闕城前的河曲,繞了一個大彎,奔流改道,流向了東方。
這條大河的故道,此時的水流量依然充沛。
可以想象,在夏秋兩季的汛期時節,這一段河道會有多麼湍急多麼洶湧。
怕是人一落水,就會被洶湧的河水捲走!
還好,現在是冬天。
在嚴寒的天氣影響下,這條曾經洶湧的河流,也不可避免的結出了厚實的河冰。
不過,也因為這條河段的流水太過湍急。
所以,這些河冰很不穩固。
站在鴻鵠塞的城頭,程不識耳中,就不時的響起了河冰斷裂、崩解的聲音。
這也是為什麼漢軍遲遲沒有過河的原因——漢軍需要找一個安全穩固開闊的河段,讓大軍能夠安全的渡過北河。
而這個河段,在昨天終於找到了。
現在已經有一支漢軍的先頭部隊,渡過了河面,抵達了對岸,並建立起了一個簡單的營地。
至於匈奴人?
他們似乎被嚇破膽子了,統統龜縮在高闕城中,甚至都不敢出城偷襲漢軍的先頭部隊。
這讓程不識既高興,又惋惜。
高興的是,這樣一來,大軍就可以安全無虞的渡過北河天險,直抵高闕城下了。
而他惋惜的,卻是如此一來,未來的高闕攻防戰,漢軍恐怕就要面對一個重兵把守的要塞。恐怕要付出無數士卒的生命,才能攻克這座堅城!
“墨苑的墨者們,現在到那裡了?”程不識轉頭問著身旁一個軍官。
“將軍,墨苑墨者正從九原趕來,估計明日就可以抵達!”那人答道。
“這就好!”程不識點點頭。
面對高闕要塞,程不識是沒有太大辦法了。
因此塞,三成人為,七成天做。
它是大自然的偉力,在千百萬年的變遷中塑造出來的一個天然的險要要塞。
趙武靈王和秦始皇帝,相繼在這座要塞上投注了無數心血。
特別是秦人時期,秦國的工匠和軍隊,曾經對高闕進行了重新修葺和改造。
那次改造,使得在當時的情況下,高闕成為了一個幾乎‘永不陷落’的要塞。
無論敵人從那個方向進攻,那麼,除非困死高闕,用飢餓和絕望,迫使高闕守軍投降,不然的話,就算是死傷十萬,恐怕也無法攻陷。
現在,程不識能指望的,大抵也就唯有墨家的專家,能夠研究出高闕城的弱點和防禦盲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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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不識凝視著高闕時。
呼衍當屠也站在高闕城頭,凝望著遠方的北河對岸。
四天前,他才帶領著從河陰撤退的殘兵敗將,狼狽逃回高闕。
甚至,只差一點,他和他的軍隊,恐怕就全部要被漢軍留在北河對面了。
數日前,當他果斷率軍從河陰撤退時,漢軍主力,那支可怕的神騎,也從九原渡河,進入宜梁。
呼衍當屠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當時所看到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