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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丁雖然是個有胸次的,但也架不住這群馬屁精輪番吹捧。他有敬必飲,每飲必盡。不自覺中已把端著的官架子丟到腦後。他議論風發,談笑風生,手舞足蹈,得意忘形,充分地顯示了風流本色,真正地與人民群眾打成了一片。
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眾鄉賢也醉得橫躺豎臥。這次宴會,轟動了整個的高密縣,成了一個流傳久遠的熱門話題。那棵翠綠的大白菜,更是給傳得神乎其神。
說是那棵大白菜上修著一個暗道機關,別人怎麼著都分不開,錢大老爺用筷子一敲白菜根,立刻就如白蓮花盛開,變成了數十個花瓣,每一瓣的尖上,都挑著一顆閃閃發光的珍珠。
很快,人們都知道了新來的知縣老爺是曾文正公的外孫女婿。他相貌堂堂,下巴上生著一部可與關雲長媲美的鬍鬚。知縣不僅是儀表堂堂,而且是兩榜進土,天子門生。才華橫溢,出口成章。豪飲千杯而不醉,醉了也不失風度,猶如玉樹臨風,春山沐雨。知縣夫人是真正的名門閨秀,不但天姿國色,而且賢惠無比。
他們的到來,必將給高密縣的人民帶來齊天的洪福。
高密東北鄉有一個鬍鬚很好的人,姓孫,名丙,是一個貓腔班子的班主。
貓腔是在高密東北鄉發育成長起來的一個劇種,唱腔優美,表演奇特,充滿了神秘色彩,是高密東北鄉人的精神寫照。孫丙是貓腔戲的改革者和繼承者,在行當裡享有崇高威望。他唱鬚生戲,從來不用戴髯口,因為他的鬍鬚比髯口還要瀟灑。
也是該當有事——鄉里財主劉大爺喜得貴孫,大擺筵席。孫丙前去吃喜酒。
同席者有一個名叫李武的,是縣衙皂班的衙役。筵席上,李武端著公人架子,坐在首位。
他大吹大擂著縣太爺的一切,從言談到舉止,從興趣到嗜好,最後,談話的高潮便在大老爺的鬍鬚上展開。
李武雖然是休假在家,但還穿著全套的公服,只差沒提著那根水火根子。他指手畫腳,咋咋呼呼,把同坐的老實鄉民,唬得個個目瞪口呆,忘記了吃酒。豎直了耳朵,聽他山呼海嘯;瞪圓了眼睛,看他唾沫橫飛。孫丙走南闖北,也算個見多識廣的人物,如無李武在場,他必然是個中心,但有了與知縣大老爺朝夕相處的李武在,就沒人把他放在眼裡了。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問酒,用白眼和從鼻孔裡發出的嗤呼聲表示著對這個小爪牙的輕蔑。但沒人注意他,李武更如沒看到桌子前還有個他一樣,管自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大老爺的鬍鬚。
“……常人的鬍鬚,再好也不過千八百根,但大老爺的鬍鬚,你們猜猜有多少根?哈哈,猜不出來吧?諒你們也猜不出來!上個月俺跟著大老爺下鄉去體察民情,與大老爺閒談起來。大老爺問俺,‘小李子,猜猜本官有多少根鬍鬚?’俺說,大老爺,俺猜不出來。大老爺說,‘諒你也猜不出來!實話對你說吧,本官的鬍鬚,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根!差一根就是一萬!這是夫人替本官數的。’俺問大老爺,這麼多的鬍鬚,如何能數得清楚?大老爺說,‘夫人心細如髮,聰明過人,她每數一百根,就用絲線捆紮起來,然後再數。絕對不會出錯的。’俺說,老爺啊,您多生一根,不就湊成一個整數了嘛!老爺道,‘小李子,這你就不懂了,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諱的就是個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圓滿了,馬上就要虧厭;樹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馬上就要墜落。凡事總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恆。九千九百九十九,這是天下最吉祥的數字,也是最大的數字了。
為民為臣的,不能想到萬字,這裡邊的奧秘,小李子,你可要用心體會啊!‘大老爺一番話,玄機無窮,俺直到如今也是解不開的。後來大老爺又對俺說,’小李子,本官鬍鬚的根數,普天之下,只有三個人知道,這三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我,一個是我的夫人。你可要守口如瓶,這個數字,一旦洩露出去,那可是後患無窮,甚至會帶來巨大的災難。“
李武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抄起筷子,在菜盤裡挑挑揀揀,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響,分明是在批評菜餚的粗鄙。最後,他夾了一根綠豆芽,用兩隻門牙,吱吱咯咯地嚼著,飽食後無聊地磨牙的老鼠就是這樣子。劉大爺的兒子,就是得了貴子的那位,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豬頭肉跑過來,特意地把肉盤放在李武面前,用沾滿油膩的手,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抱歉地說:“李大叔,委屈您老人家了,咱莊戶人家,做不出好菜來,您老人家將就著吃點子。”
李武把牙縫裡的綠豆芽呸地一聲啐到地上,然後把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