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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部分

說不定還趾高氣揚,對女人不屑一顧。正因如此,阿袖愈發傷心。她早就把三成看透了,他是比尋常之人更敏感的男子,是自己讓他踏上了黃泉之路。一想到這些,阿袖就心如刀絞。

“阿袖,”高臺院又道,“你還只是站在地獄邊緣,只要把目光轉向別處即可。”

“是。”

“你對治部固然有情,那是因為你有一顆慈悲之心。但縱然同樣是慈悲之心,也有上品、下品之別。你要把自己的心放在上品的位置,好生祭奠治部。”

“是。”

“真是明日處斬,你就去親眼看看吧。如此,你也當明白治部乃是帶著何種希望、何種心思踏上黃泉之路的。你最好再為治部築一座墳。治部似與東福寺僧人頗有交情,你就把墳墓築到那裡,時時為他焚香禱祝吧。”

“多謝夫人指點。”阿袖伏在地上,強忍住眼淚。她知高臺院在擔心什麼。但愈是明白,她的心愈不安,因為她並不能接受高臺院的建議。

“你恐還未真正明白我的意思,不要太為難自己,先退下去歇息吧。明日去為治部送行,再回這裡。這是我的命令。至於我讓不讓你走,是今後的事。”

“是。”阿袖默默低下頭,出了房間。回到自己房裡,她便發起呆來。秋日漸盡,天氣明顯轉涼,可阿袖感受不到秋涼。她的心比天氣還涼,身體裡的意志和氣力已經燃盡,只剩下一堆灰燼。

此夜究竟有未入睡,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睜開眼睛,已是清晨,幾隻小鳥在院中啁啾。

阿袖起床,對慶順尼說了一聲,便如同掉了魂似的,向六條河灘方向而去。

一上街道,一股騰騰的殺氣撲面而來。街上行人比平素要多。官府已經通告了押三成等人赴刑場的路線:從堀川出水的所司代府邸出來,穿過十字路口,再走下室町進入寺町,然後穿過洛中到達六條河灘。雖然亦無異常,阿袖卻總覺得遇到的人面上都充滿殺氣。

阿袖儘量揀人少處走,徑直趕往寺町。本想從那裡跟在三成後邊一直趕到六條河灘,可她趕到一看,四下依然靜悄悄一片。

太早了,阿袖嘟囔著。這一帶並無一處可供人久坐的地方,她遂沿著山路慢慢走到四條,然後再折回,如此反覆。

今日要處斬的並非只有三成一人,惠瓊和小西行長也要一併問斬。三人都應在囚車內,在城裡遊示一圈後,一併處死。

他究竟會以何面目面對世人?阿袖真想知,可又害怕看。她不當畏懼才是,她品嚐過世間疾苦,經受過無盡的磨難,這些已遠勝過三成帶給她的苦痛,又怎還有恐懼?

在寺町,阿袖終於碰上了人潮。

“啊,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真的,那麼多塵土。跟在車後面的都是人啊。”

“看樣子,全都是跟到六條河灘看熱鬧的。”

阿袖實在聽不下去,獨自向河灘走去。

天空響晴。若是平常,會是個適於散步的無可挑剔的好日子,可不知為何,阿袖總覺嗓子發乾,身子發冷。

這麼多人,湊到近前也看不清什麼,還是先趕到六條河灘,再尋個看得清的地方為他祈禱吧。若三成看到她,一定會報以微笑——斯時他還有勇氣微笑嗎?

車隊似乎已抵達寺町。那裡早就擠滿了人,塵土飛揚。

阿袖決定,在趕到刑場之前決不回頭,遂加快了腳步。正在此時,身後跟來四五個人,只聽其中一人喊道:“前邊那人,是阿袖夫人嗎?”

聽見有人招呼,阿袖猛地收住腳步。

“哦,果然沒錯。”只見一人快步趕上來,上下打量著阿袖,正是本阿彌光悅,“我知道你一定會前來送行,是啊,我也忍不住。”

“這……”

“阿袖夫人,咱們邊走邊談。此前,我一直在內心鄙視治部。可現在,我的看法變了。我錯了。治部大人實在是這個亂世的可悲男兒啊。”本阿彌光悅很是激切。

沒想到從前徹頭徹尾厭惡三成的光悅,口中居然說出這種話,阿袖不覺放慢腳步:“哦?”

光悅使勁點頭,與阿袖並行,“治部大人是亂世的可悲男兒。若這麼說還不合適,那他就是為太閣大人而死。總之,治部大人並非凡夫俗子。”

“您為何改變了對治部的看法?”

“在寺町歇息的時候,治部大人對衛兵說,他喉嚨發乾,想喝水。”

阿袖嚥了口唾沫。她的喉嚨也幹得冒煙。

“可附近沒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