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似要下雪,三兩隻水鳥在船周低低盤旋。治長死死盯著那些水鳥。“掉頭!”他大喝一聲,“既然本多佐渡守有恙,我們就去找所司代,去與板倉勝重交涉。火速趕往所司代官邸!”
阿玉表情僵硬地點了點頭。年輕的她從一開始就和那些浪人一樣,對德川處事充滿怨恨。
轎輿被再次安放在二人面前。到了勝重面前,就不必再客套了,直接告訴他,再這般放任不管,浪人就要生亂了。治長實在難稱得上是真正的武將。他並未意識到,眾多德川旗本正在摩拳擦掌,等待城內生亂呢。
轎輿迅速向二條堀河的所司代官邸而去。
所司代板倉勝重正和兒子周防守重宗談論著護城河填埋的進展。重宗此次作為侍衛,跟隨將軍秀忠出征。
當下人報告,說大野治長攜澱夫人使者阿玉一同前來時,勝重與重宗剛談了阿玉被成瀨正成趕走一事,二人不禁面面相覷。“他們還是來了,我逃不過。”勝重不禁皺起眉頭,嘆了口氣,“澱夫人不是真心阻止填埋城濠。不過,事情好像有些棘手。”
“父親,最好稱病,不予接見。”
“唔。”
“先由孩兒代您見見,看看他們究竟為何事而來。
勝重慎重地搖頭,“不可。若只是阿玉,倒還好說,修理畢竟掌管大坂,就見一見吧,說不定城內發生了什麼亂事。”言畢,勝重更了衣,往客室而去。
大野治長並未靠著暖爐,單是聳著肩坐在那裡。室內竟無阿玉的身影。
“修理大人竟意外來訪。不過,聽下人說來者是兩位。”
“是,本來是和澱夫人的侍女阿玉同來,又覺不妥,遂借用了貴府一室,讓她先候著。”
“哦,這麼說,是密談?”
“不,阿玉小姐並非派往板倉夫人府上,她乃澱夫人派往本多佐渡大人處的使者,治長就讓她迴避了。”
勝重納悶起來,道:“大人想得很是周到。既非派到寒舍,確不便與她相談。那麼,大人特意造訪是為何?”
“板倉大人,修理在本多佐渡大人那裡著實吃了一頓閉門羹。”治長仍是無法釋懷的語氣,“本多大人稱臥病在床,無法相見,竟打發一個下人出來見我。哼!其實,在此之前治長就從下人口中聽說了。他哪裡患了病,分明還在精力充沛地處理公務呢。”
“大人希望由我給佐渡遞個話?好,我就轉達他。大人請說。”
可治長卻不忙著進入正題:“不錯,本多大人乃是將軍的心腹,可治長也是右府大人重臣,乃是大坂城的老臣啊。本多大人居然假稱患病,把我轟了出來,真是……”
“唉!”板倉勝重舉手打斷治長,“真是有些過分,好了,我把這些轉達與佐渡守就是了。”
其實,勝重早已看不起大野治長。身為大坂城主事,竟帶著不合適的使者出現在所司代府邸,還不合時宜地大發牢騷。因此,勝重才打斷了他,治長卻是仍未領會。
“正是!”治長探出身子道,“他若能理解修理的艱難,怎麼也得和我見見面,問問是怎回事。但他全不放在心上,還稱待痊癒後,再向大御所稟明。事情哪有這麼簡單?我回去告訴浪人,定會碰一鼻子灰!說不定,他們馬上就會生亂。”
“哦,這我倒是不能不管。”勝重忽然瞪起眼睛,板起面孔,“我立將此事稟報將軍,若不立時收拾了那些浪人,怕要出大事。你是這個意思嗎?”
“不……非也,非也。”
“那究竟要怎樣?佐渡守的無禮,我已很是清楚。可是,浪人要生亂……若是亂事,便不是佐渡守一人的責任了,這應是大坂城城主的責任!”一陣嚴厲威嚇之後。勝重又放緩了語氣,“修理大人,是不是說,浪人不服你的管束,事情很是棘手。照此下去,極有可能發生亂事,你才想找本多夫人商量一下,看看有無好主意?”
“對,是。”
“既然如此,詰責本多大人無禮之事,就要往後放放了。”
大野治長的臉刷地紅了,勝重是在責備他,他甚是明白,可是,激憤卻不能一下子消散。不滿和羞恥逐漸變成波濤,在他胸口翻騰。
“在下想對板倉大人說的並非別事。儘管已經和談,可此次填埋城濠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欺人太甚了?現在城內到處皆為憤怒的浪人,能不能體諒我們的苦衷,手下留情?”
“哦!”勝重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這麼說,大野大人這次的來意,是想讓填埋城濠的工程暫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