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事想求德川大人……”光秀臉色發青,兩手哆嗦,不斷地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
“日向守有事……”
“是。這是於光秀生死攸關的一個請求……請大人無論如何屈尊聽一下。”言罷,光秀不禁伏在地上,盯著榻榻米,一動不動。家康見此舉不同尋常,大惑不解。在座的隨從和重臣們也面面相覷。
“你說吧,日向守。若家康能幫得上忙,願意效勞。”
“實際上……”光秀依然眼睛盯著榻榻米,“想必德川大人也知道,右府大人一向脾氣倔強。”
“哦。”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剛才不用閣下說光秀也明白,既然黃金已經運抵城內,那就收下吧。光秀也勸過主公了。”
“哦。”
“結果卻激起了主公的倔脾氣,越是考慮到閣下的心意,就越是不能收,並且嚴令立刻返回千兩,給大人做軍旅之資。”
“哦?”家康這才把目光移到旁邊的本多平八郎和酒井忠次身上,“既是嚴令,家康便也不得不考慮日向守的處境。”
當然,這二人都沒有回答家康。家康突然閉上雙眼:“日向守。”
“是。”
“我明白了。儘管這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沒有辦法,那退回的千兩,家康只好收回。”
“大人答應了?”
“厚意難卻。大家說是也不是?”
忽然,光秀低著頭,身子不由得哆嗦起來。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強忍而又沒有忍住的哭泣。
過了片刻,光秀為晚餐推遲向大家致歉,爾後把家康及其重臣領向客殿。大名以上的人都列席,梅雪也同席,共擺了四席。
一夜無事,到了十六日,仍不見信長接見的動靜。城內一定正在舉行重要的軍情議事。當然,也沒有織田家的重臣前來拜訪家康,只有光秀無微不至地款待。
十六日傍晚,信長那裡終於來了使者,致意如下:十八日,信長將在總見寺為家康接風洗塵,故,請家康在之前好好歇息。
可是,使者去後不久,光秀的影子也從大寶院消失了,堀久太郎卻來了。“從今日起,由我代替日向守接待大家,還請多多關照。”
家康只是略有些納悶,也沒有詢問詳情。到了第二天,剛睜開眼睛,就聞到魚的腐臭味。不僅大寶院內外,就連安土的街道上,都臭得令人喘不過氣來,行人個個掩鼻皺眉。原來,光秀的下人把辦來的鮮魚全都扔到河溝裡了。
十六日,黃昏時分,來了文書。大意說:免去此前專事接待家康的光秀的差使,令其立刻趕赴備中,接應羽柴筑前守秀吉。在大寶院裡,光秀從妻木主計頭的手裡接過文書後,有好大一陣子,氣都喘不上來,一動不動。不,不是不劫,而是無力動彈。要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一旦從感情上開始厭惡對方,就決不給其喘息的機會,非置其於死地不可,這就是信長的為人。不知從何時起,信長的形象在光秀心中已經改變了。光秀一直膽戰心驚等待著的風浪,終於洶湧而來。
果然,我沒有看錯……信長決不會善罷甘休,只是迫於家康近在眼前,才不得不讓自己繼續接待,背地裡則在悄悄地尋找下一個機會……那麼,自己究竟如何應對才好?
光秀連招呼都沒跟家康打,徑直回到府邸。議事廳裡,以左馬助為首,重臣治左衛門、十郎左、傳五郎、但馬守等人都圍著文書,一言不發。
“終於決定讓我出陣了。”光秀儘量避免刺激大家,坐在了上座。
“大人,請看,這文書的措辭……也太糟蹋人了!”四王天但馬守氣呼呼地把文書扔到光秀面前,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但馬守,不要咬牙切齒了。”光秀低聲說著,把文書拿到燈前展開。
此次為接應備中戰事,近日須出兵。故,先頭部隊應先我抵達備中,皆聽任羽柴筑前守調遣。
池田勝三郎
池田三左衛門
堀久太郎
惟任日向守
細川刑部大輔
中川瀨兵衛
高山右近
安部仁右衛門
鹽川伯耆守
(信長畫押)
光秀平靜地看完,道:“我看這文書,並不值得但馬守如此氣憤啊。”
“大人!”這次說話的是藤田傳五郎,“您是明智一族的大將。若說明智家效忠朝廷者,除了京極、朽木兩家之外,近將、丹波還有無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