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最後是昀郡王與東陽侯談了一番話,內容是什麼綺年不知道,趙燕恆也沒有聽,只是李成之後就人間蒸發再無蹤跡,偽香薰球也不見了。最後由東陽侯厚著臉皮出面,說李成居心叵測,偽造世子妃貼身物件意圖勒索云云,至於別人信不信,他也顧不上了。
外頭自然是有傳言的,但是傳言這東西越是去解釋就越麻煩,還不如不理。橫豎此事並無實證,再過些日子或者有別的事出來,也就把這事按下去了。
應該說東陽侯深諳此中之道,他想的確實也沒錯,這還沒到過年呢,確實就有一件大事出來,把這件事壓了下去——皇帝給二皇子和三皇子封王,並各自劃分了屬地,等三皇子來年大婚之後,就各自出京就藩。
雖然之前皇帝早就有意分封兩位皇子,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一拖再拖,現在封號也下來了,屬地也下來了,事情就無可更改。二皇子封號為令,封地在山東;三皇子封號為齊,封地在成都。這兩地都算好地方,二皇子封地近海,魚鹽自給;三皇子更不必說,成都自來就有天府之國的稱呼,都是十分富庶。
於是長平二十三年這個年末,真是熱鬧非凡。明面上,太后國喪已滿,今年這年自然要過得熱鬧些,連去年的份兒都補上。暗地裡,各派官員忙著換主子的找靠山的,暗流湧動。
綺年也很忙,秦王妃這一養病,除了來往送禮的事情一概全不操心之外,還多添了她請醫抓藥的手續。還有魏側妃,聽說了東陽侯府的事兒真是興奮異常,時不時的就要蹦達出來要點這個要點那個,看見綺年忙碌,又熱心地推薦秦採為她“分憂”。
說到這上頭,綺年也不由得不佩服自己這個弟妹。說到底她也是東陽侯府的人,東陽侯夫人幹了那麼件事兒,她也跟著面上無光,可是回了郡王府,照樣有什麼做什麼,只是每回見了綺年都忍不住要露出慚色,卻也並不影響她把自己分到的事情做完。至於魏側妃的暗示,她是隻當沒聽見。綺年琢磨著,自己若是處在秦採這個境地,也未必就能這麼沉得住氣。
一轉眼就是除夕,秦王妃終於露面了。養病半個多月,她倒確實瘦了好些,臉色也略有幾分憔悴,不得不敷了些脂粉掩飾。身上穿著杏黃色交領繡藤蘿花的襖子,下頭是月白底子繡滿了串串紫藤花的錦裙,頭上挽著流雲髻,插一枝白玉回鸞釵,垂下一串黃豆大的珍珠,末梢墜一枚靈芝狀白玉墜子。這一身打扮,若不是插了幾枝點翠花鈿,又加一朵大紅色堆紗杜鵑花,簡直就淡雅得不像過年了。
綺年注意到,秦王妃這一露面,昀郡王的眼睛就盯在她身上,目光復雜。她不由得拿眼睛輕輕掠了掠趙燕恆,這次的事兒,昀郡王最後只說由他來處理,必定會給她一個交待,但是直到如今,除了秦王妃稱病,實際上是變相被禁足之外,昀郡王還沒有拿出過任何交待來,難不成今天還要被秦王妃翻盤?她這身不常見的杏黃色衣裳到底有什麼奧妙,能讓她在年夜宴上連正室的大紅色都不穿了?
趙燕恆眼神也有幾分陰沉,輕輕在桌子下面按了按綺年的手,示意她看看再說。不過他們不說話,自有人說話,魏側妃先就笑了一聲:“好些日子沒有見王妃了,看起來王妃氣色還好,妾身就放心了。”
秦王妃抬了抬眼,淡淡道:“有勞側妃掛念。”徑直在昀郡王身邊落了座,柔聲道,“也讓王爺費心了。”
昀郡王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只是點了點頭,看綺年一眼:“上菜罷。”
王府的年夜宴,少不了山珍海味,只是今日卻是人人吃得沒滋沒味,只有品姐兒興奮得很,指著桌子中間炸得金黃的鯉魚:“元寶!元寶!”
綺年哭笑不得:“誰教你的?”平常也沒怎麼讓品姐兒看見金元寶啊,雖然這魚的造型確實是衝著元寶去的,寓意富貴有餘。
昀郡王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是個聰明的。”他放下筷子,“今日有幾件事要對你們說一說。”
眾人立刻都把筷子放下,洗耳恭聽。昀郡王目光掃了一圈,緩緩道:“待出了十五,我就上摺子請辭郡王位。”
這簡直是一道雷劈下來,廳中頓時就有些亂了。秦王妃覺得心口咕咚一聲,彷彿被什麼重重敲了一下,想說話卻沒張開嘴。其餘的人也都直愣愣地看著昀郡王,只有趙燕恆微微欠身道:“父王春秋正盛,其實不必這樣早請辭的。”請辭郡王位,就是要把這位置傳給兒子了。
昀郡王笑了笑:“父王今年將近六十了,還說什麼春秋正盛呢?也該享享清福了。”他難得一笑,這時候笑容裡有幾分悵然幾分苦澀,卻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