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姨母說讓她生下來……”喬連波擦著眼淚。
“生下來之後呢?”如果生個女兒也就罷了,若生了兒子,這事有兩個辦法,第一是留子去母,直接打發了黃鶯;第二是將孩子抱到喬連波處撫養,根本不讓黃鶯見著人。
“我……”喬連波有些茫然,“我沒有細聽……”
綺年無話可說了:“表妹還是回去細問問姨母罷。切記,姨母才是你的婆婆,遇事多向她討教著。”別聽那個攪家蘇姨娘的話。
“還有,姨娘雖是生母,有些事她也不能插手,表妹自己要立得起來才是。”不過這話多半說了也是白說,看喬連波這模樣,恐怕是一輩子就這麼軟了。她大概永遠都不能自己拿點主意,永遠都需要一個替她下決定的人,可惜顏氏已經死了。
一切正如秦王妃想的那樣,二月底,郡王府接回了一位“三小姐”。這位三小姐從前住在莊子上,被佃戶養著,起個名字叫秀兒,如今她身份倍漲,得了大名趙燕秀,之所以不像昀郡王其他女兒一樣名字從女旁,是因為要讓她記著那家佃戶多年的養育之恩。
當然這都是對外的說辭了,那家佃戶已經被遠遠送走,以免他們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不過他們得了一筆錢,而且女兒又有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也就心滿意足了。
郡王府舉行了一場小規模的宴會,慶祝趙燕秀認祖歸宗,不過整個京城都明白,這場宴會是給皇帝的交待,針對的就是之前的流言,而東宮為了澄清流言,已經將洛承徵提為了洛良媛。不過洛承徵惶恐辭了,說自己無德無功,不敢居良媛之位。且因幾位皇孫們都在宮變中受了驚嚇,洛承徵自請去寺中為皇孫們祈福壓驚。皇帝聽聞後大讚她賢惠,賞了一個“賢”的封號,將她送進寺廟裡去了。
這件事綺年聽過就算了。洛紅的身世不能說不可憐,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她若能留著命不死已經算是幸運了,綺年估計昀郡王前幾天進宮已經跟太子達成這個共識了,會留著洛紅的命,但是其它的……如果她運氣好,過幾年大家把這事都遺忘了,或許可以讓她假死脫身,到另一個地方過日子,當然,前提是她心裡不會有怨恨,肯息事寧人。
今日宴會的主角雖然是趙燕秀,但她卻半點沒有主角的自覺。突然從田莊上一個佃戶的女兒變成了郡王之女,穿上了見都沒見過的綾羅綢緞、戴上了精緻得不敢碰的金銀珠寶,她只覺得手都不知該放在哪裡才好。而且與會的貴婦們看著她的眼神裡還帶著些說不出的東西,既有輕蔑,也有可憐,更讓她手足無措,如坐針氈,只會緊緊地跟著綺年。她原先是訂過親的,男方也是佃戶,當然現在這門親事自然就作廢了,使得她完全沒有了目標,只覺得前方花團錦簇,卻令人茫然。
綺年暗暗嘆了口氣,領著她見了一圈人,然後就藉口去拜見嫡母將她支走了。這一離開,趙燕秀自己固然鬆了口氣,與會的人也覺得輕鬆了些。究竟跟這位“三小姐”說什麼,她們也頭疼。說琴棋書畫?趙燕秀領會不來。她懂的只怕就是田間稼穡,可惜貴婦們又一竅不通。若是太過冷淡,不免有些不尊重郡王府;可若親熱了,貴婦們自己固然覺得有些自貶身份,也知道郡王府也未必喜歡——畢竟,這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天家血脈!
支走了趙燕秀,綺年才有工夫坐下來跟人說說話。許茂雲今日來了,可是眉目間有幾分愁色,綺年頓時好奇起來:“是哥兒鬧你了?”按說許茂雲現在簡直應該過得順風順水,韓家上下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怎麼還會有愁容呢?
許茂雲嘆口氣:“哪裡是那小子鬧我,娘請了兩個乳孃看著呢。是因為我表哥——他要休妻。”恆山伯府成年男丁皆被處斬,鄭瑾哭了個死去活來,不過還沒等她哭完父兄呢,休書已經扔到她面前了。
“爹爹不許表哥休妻,姑姑就跑到我孃家來哭,說什麼蘇氏一族無犯法之男無再嫁之女什麼的,萬不可娶一謀逆之女為婦。爹爹說皇上親口下旨,罪不及出嫁女,表哥卻急不可待要休妻,實在是毫無夫妻情份;且鄭瑾已經生子,若是把她休了,讓孩子將來如何自處?”說實在的,許茂雲現在真是覺得自己這個姑姑是個假道學。小時候倒常聽人誇讚她守節,又是處處不離規矩,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還有些佩服。但如今經過了蘇銳的親事,只覺得蘇太太根本就是個涼薄之人!不過這話不好說出來,最後只能化做一聲含糊的嘆息:“姑姑真是太糊塗了。”
綺年笑了一聲,用目光示意一下不遠處:“糊塗的人可不止一個,你瞧我那二弟妹。”
秦採的肚子尚未顯形,人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