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木劍 。。。
劉父送客歸來,將嶽霖迎進院內。
小僮上了一壺上好的茶,茶煙裊繞氤氳如嵐。
劉府中一片寂靜,外面的喧囂傳不進清幽小院。
“敝處已安排了一間書房,先生不知意下如何?”
“在下方才尋得舊友,相談甚歡。朋友相留,貴府的好意在下只得敬謝不敏了。”
“這……不知先生的舊友居於何處?”
子衿急欲插話道:“他就是……”
劉父厲聲輕斥:“這裡哪有你插話的地方!一點規矩都沒有了,整月在外跟那個殘廢胡鬧,心也散了……”
一旁的嶽霖忙按住還待爭論的子衿,卻也是滿臉不豫之色。“無妨,子衿才識過人,前途不可限量。舊友性喜靜,不過居所正好在貴府後頭,他是元德九年的武狀元,元德十六年的一榜進士,可說是棟樑之才。子衿能以他為師,必能有所進益。”
劉父難看的臉色又黑了三分,還多了幾分羞愧,陣紅陣白。
子衿不覺暗笑。
嶽霖又說了幾句便告辭了。劉父拉著子衿進了內院。
“沒想到後院那處人是嶽先生的舊友……嶽先生是京城的名士,今後你若要跟著他進京趕考,也可多認識些達官貴人。今後就別到處去胡鬧了,考上了會試我也就管不了你了。”
說罷嘆著氣走了。
子衿看著父親走遠。僅僅三十多的人,已經蒼老的如同步入暮年。而他,當年亦是江南的風流才子,白衣勝雪,詩詞聯賦,信手拈來,口出踏金鰲架鯤鵬的豪言壯語。
如今亦不過十數載年華。
時光如流,瞥然塵念。何人逃得出生老病死,世事滄桑?何況是江南的柔弱。
江南的山水總養出靈秀的人,然而,那些如水的人總被打磨得圓滑堅硬如石,鋪滿十丈軟紅,結網風塵。
那是細雨洗不盡的浮華脂粉,山水淘不去的蒼老頹唐。
於是他羨慕吳鉤與嶽霖那樣的人,瀟灑超然,不屬於任何地方的逍遙。
然而他終究做不到。
所以,他想著,趁著大好年華,扶搖直上青雲,卻從不相信自己能不移白首之心。
所以輕狂,放肆,跳脫,放任自己的童稚任性,卻從未盡力嘗試掙脫束縛,向那條背離世俗、孤寒清苦的前路求索。
然而,吳鉤,嶽霖,他們是否會帶來些許濺散死水的波動?
他不禁如此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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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在做什麼?”
“畫圖。我想要兩柄木劍,送給你和子衿——你不會跟我要錢吧?”嶽霖邊說著玩笑話,邊在宣紙上勾勒。一張張宣紙被鎮紙壓住一角,另一角被風吹起翻折。嶽霖有些苦惱地按著宣紙,袍袖間已有了隱隱墨跡。“你那小屁孩兒,有點意思。可惜……心有掛礙啊!”
他左手撐
15、木劍 。。。
著額頭搖晃,右手端起杯子就喝,一入口才發覺是墨水。用長袖一擦,長衫算是徹底毀了。
吳鉤哭笑不得:“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您還是這副德行。茶杯與墨水別放在一邊啊,那套兄長送的紫砂茶具和石硯就是這麼混著毀了的。”
“下次我叫小屁孩兒再送我一套。至少這件衣服還是可以穿的麼。”
看著那件外衣,吳鉤直搖頭:“先生,您的畫再好,也不能直接畫衣服上啊?”
嶽霖端過茶杯漱口,唇上嘴角沾染的墨跡在水裡一圈圈濃濃淡淡地暈開,如同稀薄的雲煙,卵石的花紋。
他乾脆用茶水洗了筆,看著黑了的茶水有了主意。
飛快地落筆,嶽霖畫完了草稿,對吳鉤道:“來照著這個做。劍柄做粗一點,等子衿來了再磨。劍鞘做得送一些,我怕他鬆了手。細皮嫩肉的公子哥,畢竟比不得你咯。”
“不再給他打一柄好劍?”
“等他學到你的一成再說吧!哪有字寫不好怪毛筆的,我這兒不慣這毛病。行了我出去一會兒——你們這兒哪有裁縫店?回頭還你一件價值千金的衣服。”
嶽霖說著,拿了把傘就走了。
吳鉤看著那依舊風風火火的人笑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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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梨花 。。。
“先生呢?”
“他出去了。大概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