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小轎車魚貫地開進了縣迎賓館。除張文光、何崇禮兩個人要進行登記外,其餘的人都有預約房間。張文光剛剛在床上躺下,就聽到有人在敲他們房間的門。何主任立刻去開門,走進來的是外商領隊,他恭恭敬敬地又一次向張文光鞠躬,並且叫了一聲:“爸爸。”張文光如入夢中,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發怔的他似乎還想再仔細地辨別一下是自己聽錯了嗎?就在這一瞬間,他又聽到了一聲“爸爸!” 張文光開始認真地打量眼前的這位外商領隊了,難道他就是他的小富國?他有些不敢認。對方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於是又說:“我—是—富國!”
“你真的是富國?我沒有聽錯?”張文光說。
“是,我—是—富國。”他又重複了一遍。
“兒—呵!想死我了!我還能見著你?”張文光太激動了,他雙手搖著對方的肩膀。他已經語無倫次了。這位外商領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們進入了相視的沉默。
“喂!外商領隊叫張總爸爸!他是張總的兒子!”剛剛從驚訝之中走出來的何主任幾乎是驚叫著向楊義打電話。他是專門來到服務檯打電話的,他也是顛三倒四地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記得說了外商領隊是張總的兒子。
“我看你安排好了就回來吧。”楊義在電話那邊說。
“是,我馬上就回去。”說完,他放下了電話,又回到了房間。他對張文光說:“張總,我就回去了。你們爺兒倆好好地聊聊吧。恭喜呀!恭喜呀!”張文光現在哪有心思和他說話,只是“呵,呵。”地做了平淡的回答。
“富國,你媽現在好嗎?”
“好,好!”
“那就好。”張文光說。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以後有機會領你媽來呵。”他這話說得並不輕鬆,是渺茫的幻想?是能夠實現的希望?孩子不會騙他吧?他不敢再多想。
“這多年,你們是怎麼過來的?你媽她一定受了不少罪吧?”張文光問富國。
“聽—媽媽—講過,她—給人家—洗了—好幾年—衣服。尤其—在—冬天,手—都—凍壞了,還得—堅持—洗下去。不過,現在—好了!”
“是呵,現在好了。現在好了。”張文光很感慨,似乎是在回答,但又像是自言自語。
“爸爸,您—不要—激動,我—領您—去—見—我媽。”
“她!來了?!”張文光剛平靜下來的心再次激烈地跳動著。
“你們—見面—要—冷靜,好—嗎?”
“好,我一定冷靜。”張文光雖然嘴裡是這麼說,可現在的他是激動加衝動,他只感覺血管裡的血液在奔流,渾身上下好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拿捏著,他想自我下意識地冷靜下來,但是他做不到,他就好像是喝多了酒的人,半醒半醉的,他不敢相信這天大的喜訊,但他又強烈地願意相信。他當然要興奮,因為這是他多年的願望,也是他承受多年的煎熬想要換來的結果;他感覺很幸福,因為他歷經千辛萬苦之後終於能夠如願以償地見到自己的親人並且能闔家團聚,這原本是他理想中的一個美麗的夢。 這個夢現在就要變成現實了嗎?他已經把掛在家裡牆上的那張 “全家福”照片和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有機地聯絡在一起。富國?秀子?他努力抑制著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在富國的帶領下,張文光來到了秀子的房間。他和秀子四目相視,居然說不出話來。千言萬語從何說起?無聲地親切地審視著對方恐怕就是此刻要表達的最好的語言。他們經歷的已經太多太多。多少年的祝福就是盼望著今天的相見,多少年的夢想也是嚮往著今天的相見,多少年的呼喚更是期待著今天的相見。這是離別32年的重逢,是歷經苦難之後的喜悅,是飽嘗艱辛之後的幸福,像狂風暴雨之後晴空中出現了高懸的彩虹一樣美麗,更像迷失在茫茫滄海之中的航船突然發現了燈塔一樣重獲希望,他們終於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無聲的眼淚從四隻看慣了人間滄桑的眼睛裡流了出來。
“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你。”張文光拉著秀子的手說,然後他問道:“你還好嗎?”
“我這不是還好嗎?你看。”秀子反問般地說。
“你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吃了不少苦吧?”張文光接著問,他還在拉著她的手看。
“咳,不就這麼過來了?”秀子搖搖頭,她擦了一下眼淚,又接著說:“你不也是?你帶著兩個孩子,更不容易!我是能夠想象得出來的。”
“是呵,都不容易!”張文光停頓了一下,他看著富國說:“富國這孩子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