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修略一欠身,“少夫人言重了,小人惶恐!少夫人來得正好,怡然居剛剛打掃完畢,少夫人可以入內一遊。”
婉媚腦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她於是笑道:“如此甚好!我有個不情之請,大管家若是不忙的話,可否給我當一回嚮導?”
應修微微一頓,“是,少夫人!”右手一引,“少夫人請!”便領著她和荷衣、銀屏主僕三人,在院中緩緩遊覽。
其實怡然居的佈局與紫竹軒相近,只是樓閣建築更為精緻,隨處可見碧欄杆、雕花窗,掛著繡簾,擺著屏風,確實很適合女子居住。又有月臺、花謝,遍植花木、修竹,秋冬花木不濃,只有竹影搖曳,掩映著幽靜的窗戶。
“少夫人請看,這屋內傢俱一應俱全,簾幕都是新的,過兩日再將其它物件從芙蓉浦搬來,一一擺上,郡主便能安心住下了。”應修解釋道。
婉媚邊走邊看,頷首笑道:“嗯,此處確實清雅愜意,不負‘怡然’之名,與郡主如今所住的芙蓉浦不相上下。郡主若能安住,那必然是‘滿庭詩境飄紅葉,繞砌琴聲滴暗泉。門外晚晴秋色老,萬條寒玉一溪煙’,呵呵……”她看了看應修,又道:“多虧了大管家辦事得力,不過短短時間,便佈置得如此妥當!”
“少夫人盛讚,小人愧不敢當!”應修辭謝道。他感覺婉媚此來另有目的,得了她的誇獎之後,反而愈發謙恭小心。
“呵呵,大管家何需謙讓?你受父王之託,打理王府近二十年,自然對各處瞭如指掌!我這個做媳婦的,初來未久,有許多事還要向你請教才是!”婉媚果然漸漸轉入正題,揮揮手,讓荷衣、銀屏遠遠地退了開去。
這架勢,顯然是有機密的事要談!應修腳步一滯,忙道:“少夫人這話,折煞小人了!小人不過是個跑腿的奴才,託各位主子的福,在王府裡謀了一個飯碗,實在不敢貽笑大方!”
哈,這人果然是隻老狐狸!婉媚輕輕勾起嘴角,笑道:“無妨,我問的乃是建築風水之事,大管家不必緊張。只因我偶然看見書上說,這女子所住的宅院,務必要寧和幽靜,方能頤神養性,若是處處華麗錦繡,住在其中的人難免乖張暴虐,做出種種駭人聽聞之舉,比如說,動不動就體罰下人,割掉其隱私部位,等等……所以想請問大管家,你說我們身邊,有沒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兒?”
啊,她是在問端王妃虐殺使女之事?可這事隱秘至極,她為何會有所耳聞?
應修心頭微震,探究的目光看向了婉媚!可是婉媚的面容隱藏在面紗背後,根本看不真切,只有一雙妙目緊緊地盯在他身上,不放過他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看來這位少夫人膽子不小,竟敢私底下探聽此事!她可別冒冒失失把王爺和應大人拖下水,壞了他們的計劃才好!
應修極輕微地凝了凝眉,很快便整了整面色,垂手不卑不亢道:“少夫人博覽多聞,小人好生佩服!其實小人沒有談論風水的本事,只是牢牢記得王爺說過的,要想在王府好好生存下去,第一要緊的便是:耳聽為實,眼見為虛,無憑無據的事,絕不能亂問、亂說……想來那寫書之人好出獵奇之語,原就不可盡信,少夫人是王府的長媳,應大人的結髮之妻,身份非比尋常,自然比小人更懂得分辨虛實真偽。小人還有別的事要辦,就此先行告退,此地曲徑通幽,還請少夫人小心謹慎,以免誤入歧途。”
這一番話綿裡藏針,震得婉媚面色發白!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微笑道:“多謝大管家金玉良言,我委實受益匪淺,以後自會好自為之!”
“少夫人客氣!”應修點點頭,面上毫無表情,也不再看她,徑直躬身而退。
婉媚目送著他的背影,眼神漸漸變得幽遠。她知道這件事很快便會報告給端王爺,而她原就沒想瞞著他做什麼事。她想讓端王爺知道,她不僅關心夫君和千柔,也關心王府的命運,在他們正在醞釀的大事上,她迫切地想出一份力。她希望的是,端王爺能和夫君一樣,把她當做真正的家人、真正的夥伴,而不是一枚任意驅遣的棋子。因為,不管她的出身多麼卑微,力量多麼微薄,她畢竟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感、有尊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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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婉媚洗浴完畢,本想照著“多寶手札”所載之法,好好地練一練筋骨柔軟之術,但卻久久靜不下心來。
心中種種雜念,皆因受了司馬繁星的刺激。明知夫君是衝著司馬家的背景,才會與司馬繁星親密練劍,可她心裡仍然不是滋味。如果她也有張弓揮劍、英姿颯爽的一面,夫君會不會對她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