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很快就到了。今年杜朝南宰了一頭豬,給宋家送了十幾斤豬肉和一堆豬下水外加幾條大魚,又給方寧姥姥家和杜家老宅各送了一些。方寧做為已出嫁的孫女,還要給何氏和老杜頭送些年禮。無論他們怎麼鬧,該盡的禮卻是少不了。
方寧經過幾個月的磨合也變得委婉了許多,每回送禮時都會徵求宋老財的意見。不過,這也是有講究的,每次她會比預想的多拿些,然後恭敬地問:“爹,你看這禮少不少?”
宋老財沒一回說少的,總是先肉疼一會兒,然後往外拿出來一些。不過,他也有分寸,每次只拿出一點,這樣也不用突破彼此的底限。
宋老財對老宅的人一點好感也沒有,可他也明白這禮不送也不行。對付這種人,宋老財自有他的招。方寧驚詫地看到,宋老財能把一小包點心包成一大包。她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就挎著籃子出門了。
方寧把各家的禮物送到,略坐了一會兒,就想告辭。哪知那陸氏熱情地拉住她不放,不斷的噓寒問暖,方寧只得敷衍著對答。她剛擺脫了陸氏,圓寧又來硬請她進屋。
圓寧因為王清舉的事,這幾個月來都不怎麼出門。因為希望落空,再加上孫氏和何氏的擠兌,她的日子過得十分不舒心,即便是厚厚的脂粉遮擋不住滿臉的鬱氣和怨氣。
方寧想著畢竟是堂姐妹,以後她若是境遇不好,自己面上也不好看。斟酌了一會兒,便用誠摯地語氣說道:“圓寧,你要想清楚了,那王清舉真的不是良人。雖然村裡人喜歡胡說八道,讓你的名聲受了損。不過,時間一長,慢慢就淡了。你嫁到一般人家還是可以的。人們不是有句話叫做’寧做農夫妻,不為富人妾'嗎?”這個時代的民風並非像明清時代那樣變態,女人被碰了胳膊就要砍掉以示清白這事還真沒有聽說過。像圓寧這種情況,親事受影響是肯定的,但要是降低一下標準還是沒問題的。
方寧這一番話是出於真誠,但聽在圓寧耳中卻覺得分外刺耳。她以已度人,如果換了方寧落到自己這步田地,她一定會狠狠地奚落對方。所以她才不信方寧是為了她好,她心裡一定很得意,表面上卻又這麼假惺惺地勸告自己。
圓寧用充滿怨憤的目光盯著方寧,冷笑道:“‘寧做農夫妻,不為富人妾’,你說得比唱得好聽,你當初為了享福,可是連瘸子都願意嫁!王家可比宋家好多了,王公子至少還是健全的!”圓寧說到這裡,突然心裡好受多了。做妾又怎樣,自己嫁的可是舉人的弟弟,以後不用村中的婦人那樣整天風吹日曬,辛苦勞作。憑自己的手段,以後說不定能擠掉那姓吳的。自己哪兒都不差,就差在出門不如姓吳的。到時,杜家的人都得仰望她,巴結她。
方寧心中騰地湧上一股怒氣,宋喬不過是受了一點傷,就成了瘸子了?自己提前嫁人也是為了享福!算了,這種人她說她幹什麼呢?讓她自作自受吧。她的氣漸漸地消了,她看了圓寧一上,搖頭嘆道:“好言難勸那該死的鬼,算我多嘴!你好好的收著你健全的人吧,別出來禍害別人了!”
方寧轉身就走,小嬸陸氏在身後喊道:“方寧,還早著呢,你別走啊。”方寧假裝沒聽見,大步往家走去。
宋喬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能拄著拐仗下地活動一會兒了,大夫明年春天應該能痊癒。一家人自是歡喜不盡。宋喬想著回門時,他都沒去岳父家,過年一定得去一趟。方要覺得反正離得也近,慢慢走過去也沒事。於是送禮時就帶著他一起去了。小木頭像個小尾巴似的在後頭跟著。杜朝南夫妻倆見女兒女婿來了,心裡十分高興,當下就把大女兒一家叫過來,眾人歡聚一堂。宋喬的嘴也挺甜,又是叫爹又是喊孃的,把方氏給樂得合不攏嘴。
飯後,眾人是興盡而歸。小木頭回去後,繪聲繪色的說了在杜家吃飯的經過:“其實大哥也挺聰明的,把方寧他爹孃逗得可高興了。方寧她姐說,大哥那一聲娘,聽了就好似蜂蜜拌白糖……唉,這一點他比我強。”
宋老財輕哼了一聲,滿臉的不忿。這個白眼狼,在家時嘴咋就不甜?跟頭犟牛似的。
宋喬看父親不高興,連忙拿話哄他,他還獻寶似的拿出了前幾個月畫的畫像,方寧上次進城時專門讓人裱了起來。
宋喬討好地笑道:“爹,你看你兒媳婦孝順吧,我就沒想到這事。她還說,要把這畫像掛起來,時不時的看一眼。”
宋老財的心情慢慢好轉了起來,當晚在飯桌上,他當著眾人的面又問起了畫像的事。
宋柳眨著明亮的大眼睛,笑吟吟地問方寧:“嫂子,你裱這畫像還有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