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高員外拈著鬍鬚點了點頭,想了一陣,笑道:“聽小哥兒口音不似本地人,冒昧問上一句:小哥兒是何方人氏?”
何方人氏——這是本年度我最忌諱聽到的問題了,那流氓知府的一角眉眼立即浮上眼來。
“不知高員外有何指教?”我不答反問,反正我的身家統共不過四兩銀子,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就是那光腳的,壓根兒不怕他這穿鞋的,咱又不是沒死過,要命一條,怕得誰來?
高員外頓了頓,笑道:“不瞞小哥兒,鄙人膝下生有一子,今年一十二歲,一直請了西席教他讀書識字,希圖將來能博個功名報效朝廷,怎奈那西席先生書雖教的好,那一筆字兒嘛……卻是不大入眼。鄙人因想著若將來犬子當真有幸得了個一官半職的,這字兒寫不好豈不讓人笑話?今日偶見小哥兒這筆字俊逸瀟灑,頗有風骨,實為欣賞,便有了個不情之請——不知小哥兒可願做犬子的教字先生呢?”
喔……難怪他問的這麼仔細,自是要先把我的來路打聽清楚了才能放心請我去教他那兒子習字。
這是送上門兒來的生意,焉有推辭之理?我正想著與風箏老闆拆夥之後再去幹個什麼掙錢的營生,這營生就自動送上門兒來了——同志們,有一技之長是多麼重要且有用的事啊!
“原來如此,”我浮上個淺笑,“小生不才,若高員外信得過小生,小生願為貴公子略盡綿力。”
高員外撫掌而笑:“好!小哥兒快人快語,鄙人也就不多囉嗦了——不知可否請小哥兒先賜字一幅,讓鄙人先睹為快呢?”
知道他這是想確認風箏上的字究竟是否是我寫的,當下也不推辭,挽袖提筆,在一隻半成品的風箏上揮豪寫下了一首《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走四方!
顯然這詩的調調頗合高員外的胃口,再加上確認了我就是寫字之人,高員外愈發高興,當即便邀我同他一起回去高府簽訂契約。
契約的內容經過雙方協商最終確定為由我每天教高員外的兒子一個時辰的書法,高員外每月付給我五貫錢的工資,試用期一個月,一個月後若雙方都能滿意,就再續簽個一年的正式契約。
於是當天下午我便在高員外府的附近租了一間住處,這回吃一塹長一智,找了對兒老實八交的中年夫婦的房東,家裡還有一兒一女兩個七八歲的孩子,而且也不必再委屈在柴房裡了,租住了間正經的廂房,有床有櫃有桌椅,甚至還有單獨的廁室——就是洗澡如廁的小間兒。安排妥當行李,又上街去買了幾套換洗衣物,挑出一襲月白衫子預備明天第一天上班穿,給我人生第一個學生留個瀟灑飄逸的好印象。
由於每天我只需要在申時入高府去教高家的公子一個時辰的書法,所以基本上整個白天我都沒有什麼事可做。新住處的房租是每天三十文錢,一個月下來五貫錢的工資根本不夠花,這還沒把飯錢算進去呢,所以我還得想法子再做幾個兼職才行。
在風箏上寫字賣錢給了我很大的啟發,眼下馬上就要過了放風箏的季節,而用扇子的季節卻將來臨,風箏只能火個十天半月,而扇子卻要用一整個夏季,況且古人的扇子基本上都是紙扇,十分容易壞損,因此說扇子是易耗品也不為過,這麼一來扇子的銷量就大,如果我能找一個做扇子的商家合作,相信收入會比做風箏要多得多。
有了方向後我一早便上街四處打聽做扇子的作坊,跑了七八家,終於敲定了一戶可以合作的,約定我每天將無字的紙扇拿回家去往扇面上寫字,每寫一把扇子我就掙一文錢,然後第二天把寫好的扇子拿回作坊去,再領新的無字扇。
一般扇子的售價十文銅錢至數兩銀不等,當然要看做扇子的材質和扇面上的墨寶了。我的字雖然還不能自立門戶,但也可以拿得出手去,無論是名貴的扇子還是普通的扇子,我每把只掙一文,對於做扇子的老闆來說已經是十分划算的了。
而於我來說,當然是寫得越多就掙得越多,正好也不必到外頭拋頭露面去賺錢,就不怕那流氓知府再借機找我茬兒了。
於是同扇子商達成協議後交了押金,當時我就領了一百把扇子,用個大竹筐揹著回了租住之處,路上還順便到書店裡租了幾本詩集備用。吃過午飯小憩片刻,醒來後就開始往扇子上寫字。一百把扇子就是一貫錢呢,如果我每天能保持一貫錢的收入的話……一個月的收入就是三兩銀,很不錯哩。
推開窗子,偎在床上,任外面那和和暖暖的春風揚著輕絮花香渡進屋來,將筆墨鋪陳於炕桌之上,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