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江城外祭壇前,等待君王駕臨的朝臣們,按照內廷官和外廷官,分為兩個方陣站立,秩序井然。
沐姜作為左江醫師,位於內廷官佇列最前端,他正在開小差:“喂,楊老頭!”
沐姜左手邊的楊椒山昂首挺胸直視前方,只是乜斜他一眼,並不理會。
“姓楊的,和你說話呢!你不會是老到耳朵都聾了吧?我這有專治人老昏聵的藥,你要不要來點?”
沐姜見楊椒山不理他,就出言擠兌挖苦。
楊椒山挑眉掃了一眼沐姜臉上的皺紋和鬆弛的面板,又瞟了瞟他光禿禿的頭頂,冷哼一聲,依舊不說話。
“行了,別裝了。”
沐姜感受到他的視線,到嘴邊的挖苦又吞了回去,只能直奔主題:“宮裡新進了兩個內史,你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這一次楊椒山沒有無視沐姜,同時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屬官。
那名屬官立刻會意,拉著身邊的人開始小聲嘮家常。
聊天開小差是會傳染的,原本肅靜的廣場,很快就充滿嗡嗡的談話聲。
“聽說那兩個內史是從侍奉雷神禰下的神殿裡舉薦的。”
沐姜見周圍變得嘈雜,便也放心和楊椒山談論起來。
“左江國舉國信仰雷神禰下,此乃自然之理。”楊椒山回答。
“別裝蒜,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沐姜左右環顧了一圈,像是在找什麼人。
“別找了,我們的卜儀大人守著他的藏書室呢,可沒空參加秋狩。”楊椒山目視前方,聲音卻清楚地傳到了沐姜耳朵裡。
沐姜伸手捻捻長眉,聽懂了楊椒山的弦外之音:“你是說,這不是李龍蔥那廝做的手腳?”
“不是他,內史是陛下親自選定的,事前還問過我的意思。那兩人履歷清白,確實是雷神禰下虔誠的僕人。”
楊椒山面不改色,甚至毫不顧忌地非議起左江王:“再說了,宮裡都讓相官的人塞滿了,連陛下身邊的內史都被攆得遠遠的,卜官的手又怎麼可能越過陛下,伸到殿下身邊去。”
“既確定要讓殿下改信,又提前讓內史隨侍殿下。陛下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沐姜疑惑不已。
楊椒山喃喃:“是啊,我也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沐姜睜大眼睛,眼神突然明亮起來:“楊老頭,誰說過要讓殿下改信?”
“誰說過?”楊椒山白了他一眼,“陛下剛從王室祖地,從那些背信者的遺蹟回來,你忘了嗎?”
“是,沒錯,可誰說過殿下一定要改信?可有玉音詔令?可有聖諭制命?”
沐姜接連詢問之下,楊椒山遲疑道:“這倒沒有,陛下既沒有親口說過,更未曾擬定聖旨……”
“那不就是了,我就說左江國不至於此,陛下那些姿態不過是做做樣子,讓離侯一系安心。”沐姜自信滿滿。
楊椒山看了眼旁邊代表外廷官的方陣,在心裡嘆息一聲。
主管政務的他,心裡比沐姜要更清楚,左江國目前的狀況絕對不容樂觀。
這次秋狩,外廷官中,管理王室在王畿以外田產、財帛的佃官、子官倒是都來齊了。
而手握軍權負責守衛一方的衛官,則只有王畿附近的來了。靠近那些方伯領地的衛官,來朝見的一個都沒有。
至於諸侯,與王室關係較近的或本人親至,或遣人代替,總算是到齊了,譬如離侯。
與王室關係較遠的諸侯,只三三兩兩來了幾個。
至於那些雄踞一方的方伯,則一個也沒來,而這些諸侯與方伯,才是左江國外廷官中真正稱得上舉足輕重的。
左江國有規定諸侯朝見的期限,一次秋狩不來也稱不上失禮。
但秋狩本身就有讓諸侯朝見,君臣鞏固關係的內涵。
因此王室強盛時,每次秋狩即使因故來不了,諸侯通常也會派人獻禮祝賀,同時請罪做做樣子。
如今卻連這點表面功夫都省去了,可見王室威嚴降低到了何等地步。
想到此節,楊椒山暗自嘆息,同時提醒自己這位不諳政治的天真同僚:“你又怎麼知道,陛下的姿態不是做給我等看的呢?”
……
外廷官的佇列中,離侯趙離同樣位於前列,身後跟著趙玉寒。
趙玉寒掃視四周,陰惻惻地笑道:“離侯殿下,兩位內史今日進駐宮廷,您就沒什麼想說的?”
“那不過是王兄做做樣子,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