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破舊的馬車上,剛滿一歲的有姝正捏著一塊核桃酥,慢慢磨新長出來的門牙。宋媽媽抱著他,面色十分難看。白芍捧著錢匣,眼眶微微發紅,可見之前曾哭過一場。
“怎麼能這麼狠心?真是個畜牲!”宋媽媽喃喃自語。
“何止,應是畜生不如!”白芍追加一句,緊接著焦慮道,“媽媽,咱們日後可該怎麼辦?”
“新城是王象乾老家,如今王家人靠著他紛紛發跡,在新城乃地方一霸,咱們勢單力薄,此去算是入了虎狼窩。林氏心狠手辣,她要是向莊子裡的人囑咐一句二句,大少爺就危險了。待我想想,待我想想。”宋媽媽六神無主。
“不如我們帶著大少爺逃吧!”白芍捂緊錢匣,低聲提議。
宋媽媽沉思良久,終於下定決心,“行,咱們逃!好在來蓬蒿院之前,小姐已經消了咱們的奴籍,只要躲過王家的抓捕,日後也就清淨了。咱們先把大少爺安安穩穩的養大,日後等他出息了再回去與小姐相認。”
有姝表情木訥的磨牙,心裡卻在暗暗衡量利弊。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逃走比前往新城更有機率活下來。去了新城,他就是案板上的肉,那所謂的林姨娘想怎麼宰割自己都行,還能拿自己轄制母親。若自己離開,對母親而言反倒是種解脫。
那便走吧!思及此,他咿咿呀呀的喊了兩聲,還用小拳頭捶了捶身邊的軟枕。
宋媽媽見狀笑開了,嘆道,“瞅瞅,大少爺也同意了。那咱們好好合計合計。”話落命白芍附耳過來,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陣。
二人計定,路過某個小鎮時讓車伕停下,好生歇息一晚。所幸王家並不在乎大少爺的死活,只派了一名管事和一名車伕跟隨,宋媽媽花了幾百個大錢置辦了一桌好酒好菜,請二人享用,席間頻頻勸酒,好話連篇,將二人灌得酩酊大醉,然後拿上行李,與白芍連夜離開。
宋媽媽從小在鄉野長大,趕車這種活計壓根難不倒她,一夜功夫已到了千里之外。當管事與車伕醒來時,身上的錢財已被搜刮一空,人和車全都不見了,想要給主家送信,又擔心把實情說出去會被打死,乾脆也逃之夭夭。
王家許久未曾收到幾人平安到達新城的訊息,只得派人去尋。找到幾人曾經住宿的客棧,才知道他們分頭逃了。王象乾本就不喜歡這個兒子,自然不會擔心他的死活,裝模作樣的找了幾天便作罷。林姨娘更是樂見其成,吹了好幾夜枕頭風,讓王象乾直接把嫡子從族譜上抹除,對外便說暴病而亡。
王家唯一傷心欲絕的人便是宋氏,然而夜深人靜時細細一想,也就明白了宋媽媽的苦心,知道兒子留在王家早晚也是一死,不如離去。從此以後,她閉門謝客,吃齋唸佛,希望能為兒子積一些功德,好叫他平平安安地長大。
…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宋媽媽沒往遠處躲,而是來到大明皇朝的龍興之地梁州。梁州離上京只有三天路程,佔地面積不大,卻十分繁華,大明皇朝的頂級世家大多發跡於梁州,並在此處建有祖宅,派人精心照護。故而梁州的防衛非常嚴密,街上整日有官兵巡邏,料想王家沒有那個膽子,更沒有那個臉面,派家丁在城裡大肆找人。
宋媽媽猜測的沒錯,王家果真沒敢讓人去權貴雲集,格局複雜的梁州尋找,反而宣佈了嫡子暴病身亡的訊息。幾人於是安安心心的在梁州住下。
宋媽媽不敢輕易動用小姐留下的銀兩,把自己和白芍的值錢首飾拿去當了,在城郊一處名為玉水村的地方租了座農家小院居住,靠做繡活維持生計。
不知不覺,有姝便長到了五歲。由於宋媽媽存了把大少爺培養成才,日後回去與小姐相認,好叫小姐揚眉吐氣的心思,那四十兩銀子根本不敢動用。雖說在鄉下生活花不了幾個錢,但等大少爺長到六七歲,可以進學了,光束一年便要五六兩銀子,更別提日後科舉考試的種種費用。若僅是培養一名童生或秀才,四十兩銀子足矣,但要培養出一名狀元,花費至少在白兩銀子以上。
宋媽媽再能幹,一年頂多也就賺個一二兩銀子,所以還得節衣縮食、開源節流。故此,家裡的日子過得很是緊巴,穿的是粗布衣裳,吃的是五穀雜糧,只有年末才能嚐到一點點葷腥。好在有姝是從末世穿過來的,對於現在的生活非但不覺得苦,反而十分滿意。對他來說,能吃飽飯就是最大的幸福,別的都可以不用計較。
然而,世上總有那麼幾件事不盡如人意,現在的日子的確比待在王家好過很多,但那隻討債鬼卻也跟了過來。宋媽媽離開時不忘拿走幾面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