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後怕。好在只是一個夢,不是真的。
“老爺,您脖子上怎會有一道血線?像是被,像是被”割喉了!愛妾不敢往下說,攏著被子稍稍後退,見王知府抬手去摸脖子,又尖叫起來,“老爺,您手上怎麼也有?難道是得了什麼怪病?”
王知府看不見自己脖子,卻能看見手腕,立即掀開被子,撩起褲腿,去檢查腳踝。腳踝上同樣是兩根血線,呈現出扭曲縫合的痕跡,而且還隱隱作痛。夢中被斬去頭顱與四肢,然後再縫合的景象不受控制地反覆回放,令他肝膽欲裂。
他顧不得披衣穿鞋,著急忙慌地跳下床往客院跑,那裡住著朝廷欽差郝左思,昨晚也同樣在冥府受審。
門哐噹一聲被推開,郝左思正站在銅鏡前,撩…開褻…衣檢視後背。他背部的面板已經潰爛,顯出一條條狀似鞭笞的痕跡,潔白衣料遍佈鮮血,可見十分疼痛。
“你怎麼也……”兩人互相觀察彼此,然後齊齊開腔,“昨晚那個夢……竟不是做夢嗎?”
他們心中已有猜測,卻還不肯承認,又把夢裡諸人一一叫來檢視,均出現吻合的異狀。直到此時,再無人心存僥倖,他們果真被趙有姝告到閻王那裡,得了懲治。
“現在可該怎麼辦?我原本可以活到七十多歲,王向才,你害我不淺啊!”郝左思拍著桌子痛哭流涕。在這個年頭,活到五十多已經算是高壽,七十幾簡直堪稱壽星,本是福祿壽喜樣樣俱全的命,卻因一時貪念,什麼都沒了,死後亦要在火山地獄受八百年折磨,然後入餓鬼道。這樣一想,簡直生不如死,死不如生,恨不得魂飛魄散才好。
王知府也同樣恐懼難言,仰倒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名被傳喚過來的官員戰戰兢兢開口,“要不把趙縣令放了,給他磕頭認罪?”
“放你…孃的狗屁!是他跑到閻王那裡告狀,才害本官至此,本官就算是死也要拉他墊背!”王向才果然不負活閻羅之名,目眥欲裂地吼道,“來人,傳本官之命,即刻把趙有姝拉出去五馬分屍!老子要他也嚐嚐頭顱四肢俱斷的滋味!”
幾名小官已嚇得面色慘白,腿腳發軟,跪在堂下又哭又求也無法令他更改主意。幾名衙役無法,只得領著刑票去大牢傳令。
大牢內,有姝正面無表情地盯著頭頂天窗,等待王向才諸人做出反應。他相信閻羅王,對方既然說他回到陽間後定會安然無恙,那麼就絕不會出意外。雖然懼怕對方,他卻也深深相信對方,這感覺十分矛盾。
不多時,有人踩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來,他抬頭一看,竟是一名身材彪壯的獄卒,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小趙縣令,該吃早膳了。”
“王向才不是說不準給我送飯嗎?”
“我自己要送,與王畜生無關。”獄卒將食盒開啟,裡面放著一碗白飯,幾個小菜,雖無葷腥,看著卻爽脆可口。如今災情嚴重,米糧短缺,能吃上這樣的飯食已經很不錯了。
有姝用疑惑不解地目光看過去,半天沒有動作。
獄卒又從懷裡掏出一把鑰匙,徐徐道,“大人,王狗官欲置您於死地,小的人微言輕,做不了什麼,只能偷偷放您走。您不知道,小人原是龍泉縣人,撇下一家老小來州府當差,就是為了讓他們吃飽穿暖。但龍泉縣令不把他們當人看,連年徵收重稅不說,還貪墨了修繕堤壩的銀兩。洪水一來,我娘跟我爹都沒了,我那婆娘帶著一雙兒女好不容易趕到州府,卻全被王狗官擋在城門外,不給粥水,不給藥物,不給衣褲,把他們當牲畜,當螻蟻,當塵灰。”
說到此處,獄卒已語帶哽咽,狼狽地抹掉眼淚和鼻涕才繼續道,“小的想拜託守城的侍衛偷偷把他們放進來,侍衛卻向小的索要二百兩銀子。二百兩,我上哪兒去找?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餓死不成?正當小的絕望之際,我那婆娘卻擅自帶著兒女去了遂昌。你猜怎麼著?還未到城門,就有官差在路旁引領災民,他們有了棚屋安居,有了米粥飽腹,有了湯藥治病,有了衣服遮體。他們活下來了,活得好好的,有了希望,他們盼著小的去團聚,小的卻得看著他們的救命恩人被王狗官生生害死,小的不是畜生,小的做不到!”
他飛快開啟銅鎖,磕頭道,“大人,您快走吧!您的大恩大德小的無以為報,來生再給您當牛做馬!”
有姝被他的舉動震撼了,久久說不出話來。愣了許久,他才慢慢跪坐,慎重叩拜回去,“我跑了,你又該如何?每個人的生命都同等珍貴,不該用來交換,更不該輕言放棄。”
旁的幾個牢房關押的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