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老頭兒並沒有馬上出來,直到老婆婆扯住他的耳朵喊,他方才反應過來,一下子從長椅上蹦下來,右腳碰到耗子夾,當即疼得哎呦哎呦叫。滿臉的褶皺擠在一起,比苦瓜還苦。
老婆婆就取笑他活該,說什麼曉得我的耗子夾的厲害了吧云云。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卻主動幫他把耗子夾從腳上取下來。
金穗無奈,仰頭抬眼,黃老爹同樣無奈地微笑看著如同活寶的二人。
等他們鬧完了,老婆婆才領著黃老爹去看屋子。指著兩間屋子道:就是這兩間,銅鎖很久沒用生鏽了,你開的時候仔細些。
言畢,站得遠遠的,瞪了一眼躺在長椅上哼小調曬太陽的老頭兒。
黃老爹開啟落了一層積灰的銅鎖,讓金穗站遠一點。推開兩扇門,一大股灰塵從門緣上方抖落,嗆得黃老爹連連咳嗽。忙轉了身閉眼,搖搖腦袋上的灰塵。
爺爺,別睜眼,跟我來。金穗四下望望,拉著黃老爹到院子角落的水井邊上。
這口井格外大。石頭磨盤遮住一半水井。按照老婆婆說的,這裡應該是米糧倉庫。有這麼一口井也就不稀奇了。井沿旁邊有一隻小木桶,金穗探頭,發現還有小半桶水,繼而大喜。
老婆婆,我使使你的水,馬上給你打滿。金穗歡快地道,不管老婆婆有沒有聽到,先傾斜水桶,染溼了帕子,急急地給黃老爹擦眼睛。
黃老爹雖有準備,還是給灰塵迷了雙眼,約摸難受極了,金穗拉著他的時候,他一句話沒說,緊緊擠著雙眼,金穗給他擦眼睛的時候發現他眼角流出了眼水。
黃老爹睜開眼睛,抽過帕子,道:我身上全是灰,我自個兒來擦吧,莫弄髒了你的衣裳。便就著小半桶水胡亂抹了兩把臉,拍打頭上和身上的灰塵。
老婆婆嘶啞的嗓音吼叫:用了我的水,莫忘記給我打滿了!年輕人不曉得打水的艱難喲……便扯出一大串艱難的話來,說得自己有多可憐似的。
金穗深感無力,和黃老爹一起用軲轆搖水,黃老爹打了滿缸的水,老婆婆才笑眯眯地住嘴,不再叫可憐了。然後也不管黃老爹和金穗做什麼,和老頭兒一起坐著曬太陽。
金穗邊擰溼抹布,邊笑道:爺爺,這倆老婆婆和老爺爺活得倒逍遙自在。她其實挺羨慕這對老夫妻的,本來就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對老夫妻不僅活到老,還相伴到老,活得又這麼自在得趣,實在引人欣羨。
黃老爹用擰乾淨的帕子給金穗擦擦額頭的汗,心疼地問道:有沒有累到?今兒的咱們可有得忙了。
爺爺,那屋子積了這多塵灰,怕是許久沒有人住過。
金穗想想覺得有些不妥,隱晦地對黃老爹說道。
黃老爹則說:這屋子是用來存糧食的,灰大是有的。不過是個暫居之所罷了,不用太在意。只是屋裡空空的,啥東西也沒有,恐怕要委屈你一段日子了。
爺爺,你也說了,只是暫時住著罷了,我哪兒有委屈?咱們總歸住不久,也不必太操心,馬上要夏天了,索性床也不要,打地鋪也使得的。金穗馬上乖巧地說道,表示自己不是個不能吃苦的孩子。
別的還可講究,唯獨這個不行。你本來體寒,咋能睡地上?總之,爺爺有法子的。黃老爹自己下了決定,不再跟金穗提這個話題,打水擦洗積滿灰塵的屋子。
黃老爹每次借用掃帚、抹布之類,會先跟老婆婆吼一聲。
老婆婆則迷茫地扭頭望著他,輕輕斂起眉頭,皺皺鼻子,瞪著昏花的眼看幾眼黃老爹手中晃動的東西,便又扭過頭去和老頭兒說話,並不理睬他們。
兩間屋子是打通的,因著是倉庫,屋頂特別高,窗戶大,作臥房的房間三面牆上有窗戶,全部開啟後十分亮堂,極得金穗的心意。
只為這幾扇大窗戶,金穗便覺得自己一下午沒白忙活。
打掃完屋子後,已是日薄西山,老婆婆老倆口已在寬敞的露天院子裡吃過午飯。金穗許久沒如此勞動,輕輕扶著小腰,動作不明顯,緩解緩解腰痠背痛。
回到濟民堂後,金穗以為可以好好歇歇了,她有些吃不消長久站立。卻被小藥童告知,顧曦鈞今兒破天荒收留了好幾個病人。
小藥童難為情地道:……都住在這兒,現下沒空房了。黃老爹,你們咋不住新屋子?住這兒還得花銀錢。
文太太家的屋子沒床啊!黃老爹苦笑,知顧曦鈞是故意的,平日裡十個病患來求有九個半被拒之門外。
金穗狠狠地顰起眉梢,黃家到底哪兒惹到顧曦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