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尼家族卻最終掌握,並在綿延的歷史當中壟斷了古老的絲織與養蠶的技術,這就也成了其家族在財富上屹立不倒的秘訣。
阿萊克修斯皇帝是給予了其家族經營的特權的,即便莫利亞、科林斯地區的絲織工坊冠以了“皇家所屬”的名號,但那也只是名號而已。拜占庭皇都裡的一等貴族,對產自希臘的絲綢布料,並沒有特別熱絡的表示,他們依舊以穿上直接來自唐土的進口貨為榮,但對都城裡的多如過江之鯽的中產官僚,或者來自義大利的各個商賈來說,物美價廉的“梅薩迪尼絲綢”便成了首選了,非但如此,連皇帝本人在給官吏、宮廷衛隊發餉時,也用這種絲綢。
財富多了,在這個亂世是好事,但也會毫無疑問召來禍患,先前都拉佐戰役後,博希蒙德的偏師就如同巨大黑色的彗星般掠過帖薩利地區,擦著科林斯,好在其與拉里薩城下被皇帝阿萊克修斯擊敗,潰逃之餘不及顧及科林斯的絲織工坊。但十三年後,又一支從屬於博希蒙德的小型偏師,殺來了。
古老的城邦裡,由古代異教哥林多神廟改造成的教堂裡,鐘聲連續響起多日,不斷有信使飛腳傳來黑色的訊息:諾曼人攻佔了西部海灣兩岸的勒班陀與佩特雷堡壘;諾曼人的先頭騎兵,已經出現在了拉里薩城郊;諾曼人的飛豹旗幟,開始飄蕩在雅典城外十二個古裡的山隘。
狼煙四起,夕陽在那邊的海灣降下,又很快從這邊的科林西亞灣升起,急速墜落的是城邦工農民眾的心,這兒的人心不管是在什麼時代,都是極易搖動的,先前的聖保羅就曾專門撰文斥責過這片土地上的墮落:哥林多愛神廟前全是待價而沽的“流鶯”,與帶著萬貫錢財而來的恩客,金錢和肉慾就如同惡魔的兩個翅膀般,在這土地的天際肆意翱翔。
現在的英格麗娜想法也是恨不得插上兩個翅膀,能把整座城市變戲法般搬走,這位長著與她姐姐相似的滿頭金髮的美麗貴婦,也是新晉兩年的寡婦,每天都在華美無比的帶著古老科林斯石柱與雕塑的豪宅裡醒來,享受著十六名美髮技師家奴的服務,把髮髻梳理得如同異教愛神般,再哀慼地穿上黑色絲綢的紗頭巾,遮住俏麗的眉眼,而後披上同樣黑色的禮服,遮住雪白的肌膚,既能表示她喪夫的身份,同時也像黑色薔薇般散發著強烈求偶的氣息——前者能幫助她拒絕人,後者能幫助她吸引人,總之選擇權在於她自己,這樣再好不過了。
她莊園與工場裡的僱農與女工,私下都稱呼她為“熟絲薔薇”,“熟絲”點明瞭她的白皙容貌,“薔薇”則點明瞭她而今的身份與給人的感受。
故而現在,英格麗娜恐慌的是,那群黃鬍子或者紅鬍子的諾曼匪徒,是不是尋著她的豔名與財富來的?每日,她在梳洗完畢後,都要坐著奴僕簇擁的肩輿,前往哥林多教堂前去祈禱。
祈禱總算起到了效果,在科林斯蜂腰陸地外的,一處扼守著隘口的名曰卡德米亞舊城塞裡,名曰麥茲喬斯的沒落希臘貴族,正糾集了幾百名民軍,堅守其中,準備抗擊坦克雷德。
緊接著,英格麗娜就火速派家奴送去書信,表示願意給這個愣頭青般勇敢的年輕貴族提供穀物與金錢。但是同樣緊接著,麥茲喬斯回信說,他希望能就此迎娶這位美貌與財富都可敵國的寡婦。
英格麗娜冷淡的拒絕被諾曼騎士們進軍還要迅速,但她還要依仗麥茲喬斯——到這個日子時,雙方還鬧了極大的不愉快,僵持下來。
所以當高文的船隊抵達了科林西亞灣時刻,頓時她覺得手裡又有了張牌可打,起碼她認為自己能堅持到皇帝陛下的御駕大軍的到來。這時候,高文則大氣凜然地站在了船頭甲板上,不斷用底層希臘語發出洪亮的指令,撒拉森與希臘水手可憐兮兮排著隊,背運著輜重行李上岸,義大利連隊以步兵為主,旌旗嚴整,分著秩序在碼頭港灣的空曠地紮營休息,而泰提修斯的突厥人隊伍則要狼狽許多,他們的馬匹在海航當中折損了不少,都在圍著軍中的軍法官吵鬧,要求伯爵指揮官用錢來彌補。
“多麼骯髒的野蠻人!”這是站在哥林多教堂前,鳥瞰整個港灣景象的英格麗娜的判定,她現在已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頭髮也是金色的,也是帝國正統派眼中的女蠻族。
但是出於禮貌,與對姐姐的尊敬,英格麗娜在當晚還是披著黑色薔薇般的喪服,坐在自家的宅院裡,招待了這一行軍官。
首先走入進來的,是風風火火的守捉官狄奧格尼斯,英格麗娜隔著輕紗的雙眼,對著他掃了眼:新月教的頭巾,爛兮兮的靴子,惹人憎惡的束腰撒拉森長袍,黧黑的面孔,隨後寡婦就很淡然地請他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