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1部分

嵋獾模�衩氐模�宰菁詞諾摹��恢滯蝗環⑾值奈⑿Γ�袷且徽蠓紜�

全部存在都集中在臉上。我真想就把腦袋取下來,拿回家去;夜裡把它放在我旁邊,放在枕頭上,同它做愛。當嘴張開、眼睛睜開的時候,全部存在都從其中煥發出照人的光彩。這是從一個未知的光源,從一個隱藏在大地深入的中心發出的光彩。我想到的只有這張臉,這像子宮一般奇異的微笑及其絕對的直覺性。這種微笑稍縱即逝,像刀光一閃那樣快得令人痛苦。這微笑,這臉,高高架在一個白淨的長脖子上,極度敏感者的強健的、天鵝般的脖子——也是絕望者與被罰入地獄者的脖子。

我站在紅色燈光下的拐角處等她下來。這大約是凌晨兩點,她正要離去。我站在百老匯大街上,紐扣孔裡插著一朵鮮花,感覺身心十分潔淨,卻又非常孤獨。幾乎整個夜晚我們都在談論斯特林堡,談論他筆下的一個叫做亨麗葉特的人物。我十分留神地聽著,竟然入了迷。就好像從一開始,我們就進行了一場賽跑——朝相反的方向。亨麗葉特!剛一提到這個名字,她就幾乎立即開始談論起她自己,而又沒有完全撒手放開亨麗葉特。亨麗葉特被她用一根無形的長繩子牽著,她用一根手指神不知鬼不覺地操縱著這根繩子,就像沿街叫賣的小販,他在人行道上站得離黑布稍遠一點兒,表面上對在布上輕輕搖晃的小機械裝置漠不關心,實際上卻用牽著黑線的小手指一陣一陣地牽動著這玩意兒。亨麗葉特就是我,是我的真正自我,她似乎在說。她要我相信,亨麗葉特真的是惡的體現。她說得如此自然,如此天真無邪,帶著一種幾乎低於人類的坦率——我怎麼會相信她就是這個意思呢?我只能微笑。似乎向她表明我相信。

突然我感覺她來了。我轉過腦袋。是的,她徑直走來,儀態萬方,眼睛炯炯發光。我現在第一次看到她有著什麼樣的儀表。她走過來就像一隻鳥,一隻裹在一大張松輕毛皮裡的人鳥。發動機開足馬力:我要喊叫,要發出一聲吼鳴,讓全世界都豎起耳朵。這是怎麼走的!這不是走路,這是滑行。她高大,端莊,豐滿,鎮定自若,從煙霧、爵士樂以及紅色燈光中發現,就像所有滑頭的巴比倫妓女的太后。這是在百老匯大街的拐角,就在公共廁所的對面。百老匯——這是她的王國。這是百老匯,這是紐約,這是美國。她是長著腳,有翅膀,有性別的美國。她是慾望,是厭惡,是昇華——加入了少量的鹽酸,硝化甘油,鴉片酊,以及石華粉。她富饒,豪華:這不管怎麼樣就是美國,一邊一個大洋。我一生中第一次被整個大陸重重地擊中,正好擊在鼻樑正中。這就是美國,不管有沒有野牛,美國,這希望與幻滅的金剛砂輪。構成美國的一切也構成了她:骨骼,血液,肌肉,眼球,步態,節奏;沉著;信心;金錢與空腹。她幾乎就在我跟前,圓臉上放射出銀白色的光芒。那一大塊鬆軟毛皮正從她肩上滑落下來。她沒有注意到。她似乎並不關心她的衣服是否掉下來。她百事不管。這就是亞美利加,像一道閃電射向狂熱歇斯底里的玻璃庫房。亞默利加,不管有沒有毛皮,有沒有鞋,亞默利加,貨到付款。滾開,你們這些雜種,要不就開槍打死你們!我肚子上捱了一下,我抖動著。有什麼東西衝我而來,無法躲閃。她迎面過來,穿過厚玻璃窗戶。只要她停一秒鐘,只要她讓我安靜片刻。但是不,她連片刻工夫也不給我。就像命運女神親臨,她飛快地、殘忍地、專橫地撲到我身上,一把利劍將我徹底刺穿……

她抓住我的手,緊緊抓住。我無畏地走在她身邊。在我心中,星光閃爍;在我心中,是一個藍色的大天穹,一會兒工夫以前那兒還有發動機發出瘋狂的轟鳴哩。

一個人可以花整整一生時間來等待這樣的時刻。你絕不希望遇見的女人現在就坐在你面前,她談論著,看上去就像是你夢寐以求的那個人。然而最奇怪的是,這睡眠就會被忘記。如果沒有記憶,夢也會被忘記,而記憶是在血液中,血液就像一個大海洋,一切在其中都被沖刷乾淨,除了新的,甚至比生命更實在的東西:現實。

73

《南迴歸線》第二十章(3)

我們坐在馬路對面那家中國餐館的火車座裡。我從眼角看出去,看到閃爍發光的字母在滿天亂舞。她還在談論亨麗葉特,或者,這也許是談論她自己。她的小黑帽、手包、皮衣放在她旁邊的長凳上。每過幾分鐘,她就重新點燃一支香菸,她談話時,香菸就白白燃盡。既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就像火焰一般從她口中噴出,將夠得著的一切全部燃盡。不知道她怎麼開始,或從哪裡開始的。突然她就在一個長篇敘述中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