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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再說不可能在青石山動用炸藥了,採石的程序慢了,還是走為上策,就下令工程隊往天乾轉移。

青石山被鑿得千瘡百孔的。工程隊一撤離,徐隊長就讓社員們用沙土把大坑填平,把彎了的樹扶正,把遺留的垃圾深埋了。西街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寶墩卻仍不見好。徐隊長揪著他的耳朵說:“為了你這小人兒,我把工程隊都趕出西街了,你再不好,可對不住我了!”

寶墩卻老是睡不醒的樣子。澤花嫂給他煮了松枝水,據說它能提神醒腦,可寶墩喝了後,還是混混沌沌的。徐隊長說:“他這次魂兒丟得遠了,得讓來喜家的給他叫魂了。”

來喜家的是西街有名的招魂婆。但凡通靈的人,總有點異相。來喜家的羅圈腿,粗腰,大腦袋,短脖子。她的臉是扁的,眼睛不大,但嘴巴出奇地大,一笑露出紫色的牙床。她不愛衛生,頭髮不洗,亂蓬蓬披散著,衣裳滿是油漬和汗漬,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她喜歡抽旱菸,長長的指甲被薰染得焦黃焦黃的。生產隊開大會的時候,她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脫下衣裳捉蝨子。她把蝨子放在指甲上,一邊“咯嘣咯嘣”地擠死它們,一邊說咬牙切齒地說:“我正法了你們!”惹得社員們笑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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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西街魂兒(3)

來喜家的給無數小孩子招過魂,她招魂的法器是三枚郵票。這郵票新的不行,一定是用過的,扣著郵戳。而且非關裡的不可。如果是來自山海關以外的郵票,她會說這樣的郵票不靈驗,看都不看一眼。那些家裡有小孩子的女人,平素習慣攢郵票,以備不測。她們為了獲得郵票,見到郵遞員來到西街,都異常地親熱。然而此地人外界聯絡少,有聯絡的,也多是東三省以裡的,所以招魂票並不好求。

寶墩被招過三次魂兒了,澤花嫂攢的郵票大都用光,只剩下一枚了。她就走街串巷地討要郵票。在北頭的林子發家,她終於得到了一張來自湖南湘潭的郵票。這信是他侄子前年寫來的,報告林子發的哥哥病故的訊息。西街人記得,林子發接到這封報喪的信時,正在挑水。他看完信,把它揣進懷裡,也不哭,只是說胸裡起了火了,要滅火,趴在水桶旁“咕咚咕咚”地把滿桶水都喝光了。喝完,他撇下扁擔和水桶,蹣跚著朝家走去。一進院門,他就對剁豬食的老婆說,往後再也不會有人給咱郵紅辣椒吃了!說完,這才跺著腳哭出聲來。林子發的哥哥在世時,逢到過年時,會給他寄來一箱通紅的幹辣椒。

澤花嫂能把這樣一枚對林子發來說有紀念意義的郵票討到手,她滿懷感激。當他看到林子發顫抖著手,用剪子把它從信上鉸下來時,她的眼睛溼了,一再感謝著。林子發說:“寶墩的魂兒要緊,你拿去用吧。”

只差一張郵票了。澤花嫂幾乎踏遍了西街所有人家的門檻,卻再也找不到相稱的了,絕望中,她忽然想起了小白蠟。

小白蠟是西街人給下放改造的張以菡起的外號。她四十多歲,中等個,長脖子,瘦臉,短髮。她平素喜歡仰著頭,繃著臉,見人很少說話。她的五官搭配得很諧調,每一處都像一顆小星星:眼睛不大,鼻子不大,嘴巴和鼻子也不大,整張臉給人一種閃爍的美感。她的面板又白又細膩,讓人覺得半透明,像剛點燃的一支白蠟燭,人們就喚她“小白蠟”。

小白蠟來自北京,是個寫戲的。聽說她編的戲很頹廢,都是情啊愛啊哥啊妹啊的東西,不歌頌熱氣騰騰的社會主義新生活,不揭露萬惡的舊社會人民所受的苦難,她接受勞動改造,就是理所應當的了。

小白蠟被下放到偏遠的北紅縣,北紅縣又把她分派到只有七百多人口的西街鎮。鎮黨委書記譚澤林坐著馬車把這個女人領來時,是初春的時令,西街正在解凍,融雪使路面泥濘不堪。馬車一停下來,駕轅的馬立刻拉出一串糞球,所以小白蠟是掩著鼻子跳下馬車的。她的腳一落到地面,就陷入泥坑,氣得她撇著嘴,大叫了一聲:“關外的地獄啊。”

正是這句話,把整個西街人都得罪了。譚澤林本想把她交給生產一隊,那是個男隊長,心慈手軟,想來他是不會讓這個京城來的女人受罪的。但張以菡的話使他改變了主意,他把她交給二隊。徐金春衝譚澤林嚷著:“好物件你是不會給我的!”她用“物件”來指稱張以菡,把張以菡氣歪了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徐隊長把小白蠟安置到生產隊馬房旁的一間小屋,與喂牲口的老啞巴做鄰居。小白蠟嫌屋子挨著牲口棚,氣味難聞,要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