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墜落的失重感,讓顧小影努力張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然後,她聽著聽筒裡清晰的忙音,眼淚一顆顆,落到還蒸發著消毒水味道的被套上。
心如死灰。
(6)
週六早晨七點半,許莘家的門鈴響起時,許莘幾乎瘋了!
前一晚加班到凌晨兩點,剛睡下沒多久就聽見門鈴不間斷地響,讓許莘恨不得拿著菜刀上場——見人砍人,見鬼砍鬼!
她怒氣衝衝地下床去開門,門一開啟,赫然就看見顧小影在門口:她身上的睡衣皺巴巴的,頭髮也沒梳好,臉色煞白,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像隨時要倒下……
許莘嚇了一大跳。
她急忙把顧小影扶進屋,在沙發上坐下,聲音都有點哆嗦,“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顧小影還是哭,不說話。最可怕的是哭聲都沒有,只有眼淚噼裡啪啦地往下掉。
許莘擔心極了,伸出手緊緊抱住顧小影,輕輕拍她的背:“好了好了,親愛的,沒事了,在我這裡就沒事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管桐欺負你了嗎?我去揍他!”
看顧小影不說話,許莘火冒三丈:“真是管桐?他造反了啊?!你給我說說怎麼回事,明天我就找人給他套上麻袋,扔護城河裡去!當官了不起啊,我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我就不姓許!”
可是顧小影還是哭,許莘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了。
八點多,顧小影在痛哭四十分鐘後,終於收住眼淚,開口了。
她哽咽著說:“孩子沒了。”
許莘瞪大眼,倒抽一口冷氣。
顧小影擠出一個苦笑:“昨晚的事情,肚子疼,我就打了120。”
許莘眼圈紅了,心疼地抱緊顧小影。
她聽見顧小影嘆氣,語調是止不住的淒涼:“我從手術結束後就給他打電話,他的手機都不通。今天早晨好不容易通了,我還沒說話,他就罵我,說我干擾他工作,然後就結束通話了……”
許莘忍不住開始磨牙,轉身拿起電話開始撥號,顧小影愣一下,問:“你找誰?”
許莘翻個白眼:“放心,我沒打算聲討你老公,我們下午還要加班,我請個假陪陪你。”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顧小影縮在沙發裡看著許莘打電話,突然覺得很困。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好像她都沒怎麼睡覺。
想到這裡,顧小影覺得自己的頭開始變得沉重了,眼前的許莘也開始模糊,然後……然後她就睡著了!
於是,等許莘打完電話轉回身時,就瞠目結舌地看見顧小影倒在沙發上,抱著一個軟軟的大抱枕,睡得正香。
如果放在以前,許莘會對顧小影這種隨時隨地都能睡著的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並羨慕得咬牙切齒,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心酸。
她輕手輕腳地回臥室,取過被子給顧小影蓋上,然後輕手輕腳地出門,準備去小區外面的菜市場買只雞,回來燉鍋湯。
路上遇見熱心的物業大叔,大叔還笑她:“丫頭你又去相親啊?”
許莘好脾氣地答:“不去了,這輩子都不打算相親了。”
大叔一邊澆花一邊笑:“不至於吧,改天大叔給你介紹個好的。”
許莘笑笑走開,一邊走一邊起:相親不是為了結婚嗎,可是現在看看顧小影,誰還想結婚,誰又敢結婚呢?
像顧小影,那是她所在的研究生班裡第一個結婚的女孩子,當然,也是班裡第一個告訴她說“我要離婚”的女人。
許莘掐指算算,從顧小影結婚到現在,不過也就才一年時間。
都說第一年的婚姻是“紙婚”,許莘想,這到底是張什麼紙,如此容易被撕碎?
下午的時候,顧小影餓醒了。
真是餓醒的——她已經連續四頓飯都沒吃,又做了流產手術,元氣大傷,胃扭著疼,加上小腹的抽痛,顧小影醒來的時候眼前都盪漾著一片淺淡的綠色。
好不容易撐著爬起來,顧小影向來靈敏的牌子在最短時間內嗅到雞湯味,她眨眨眼,迷迷糊糊喊一句:“師姐?”
“我姐昨天晚上帶果果回孃家了,”許莘聽見顧小影的聲音,從廚房走出來,嘆息,“好在是暑假,學校里人不多,不然他們離婚的訊息肯定是一場軒然大波。
許莘手裡還拿著大湯勺,說著說著就忍不住磨牙:“孟旭——我真是想不到他居然能和自己的學生搞到一起,小蒼蠅,你說他怎麼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