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半點俗,荊山玉。
這詞一半寫佛地,一半形容人物,用辭典雅,字跡秀逸。陳妙常不覺大為欣賞,從此也就對這潘公子多了一份好感。兩人開始經常談詩論文,奕棋品茗,彼此也就快速地熟捻了起來。熟就不拘常理了,潘法成也就能夠經常登堂入室,進入陳妙常的禪房。一天,他無意間看到了陳妙常夾在經卷中的一闕豔詞:松院青燈閃閃,芸窗鐘鼓沉沉,黃昏獨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穩。
一念靜中思動,遍身慾火難禁,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
潘法成看後,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閉目冥想,一幅松風夜靜、青燈明滅的深宵畫面,展現在眼前:空幃孤衾,輾轉反側,青春的胴體,翻騰於無盡的蒼茫裡,那不就是夢寐以求的妙齡豔尼陳妙常嗎?還以為她的情感防線,是何等的堅實而難以突破呢?原來卻是如此!於是展紙濡毫,也填詞一閡:玉貌何傅粉,仙花豈類幾品,終朝只去戀黃芽,不顧花前月下。
冠上星移北斗,案頭經誦南華,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許綵鸞同跨。
這詞填下後,就放在陳妙常的案頭,陳妙常看後,埋怨潘法成枉讀四書五經,不該逾越禮法而填寫淫詞!潘法成便單刀直入地諷刺道:“出家人都‘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了,讀書人難道就不許問問‘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許綵鸞同跨”嗎?“
陳妙常頓時羞紅滿面,低頭忸怩道:“你怎麼偷窺他人詞稿!”但既然秘密被戳穿,陳妙常的防禦陣線上,乍然露出一個巨大的缺口,潘法成乘機蹈隙,於是一舉攻佔了愛的城堡,這位貌若天仙的美貌女尼,就成了潘法成愛的俘虜。不只是投懷送抱,而且夜夜纏綿於禪榻,在陣陣梵聽寺鐘聲中,那修身養性的地方,成了談情作愛的所在。
神女下巫山,雲情雨意濃,幾度春風過後,陳妙常已是珠胎暗結。一日,潘法成見陳妙常愁容滿面,珠淚盈眶,並從袖中掬出一幅彩箋遞了過來,上面寫道:眉似雲開初月,纖纖一搦腰肢,與君相識未多時,不知因甚裙帶短些兒。
見茶飯不饗常似病,終朝如醉如痴,此情尤恐外人知,轉將心腹事,報與粉郎知。
潘法成看罷。不禁大吃一驚,當天便趕往臨江縣城,準備到藥鋪配一帖墮胎藥,先解決目前的困境,以免當眾丟人出醜。繼而一想,即便解決了眼前的難題,終究不是一勞永逸之計,為了釜底抽薪,決定與老友張於湖商議之後再作計較。
潘法成見了張於湖,一五一十地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結論是務請老友設法成全。
張於湖哈哈大笑,說道:“此事不難料理,你可以到縣衙捏詞說你與陳妙常自幼指腹為婚,後因戰亂離散,而今幸得重逢,訴請完婚,我自有處置之道。”
潘法成歡天喜地地回到女貞庵,向陳妙常說明了一切,陳妙常經過一夜的思考,終於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硬著頭皮隨著潘郎來到縣衙,呈上了狀紙,惶驚萬狀地跪在堂下聽候發落,只聽堂上歷聲道:“捲簾抬頭!”
衙役們連忙捲起窗簾,潘法成與陳妙常也緩緩地抬起頭來。只聽堂上又道:“你曾說:”清淨堂前不捲簾‘,如今卻為何事告到官裡。“
陳妙常一聽堂上言出有因,剎那間嚇得魂不附體,心想此刻落到舊日冤家之手,這可如何得了。所幸接下來縣官並不為難他們,看過狀紙,問明原委,立即執筆判道:道可道,名可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清者濁之源,守不住煉藥丹爐;動者靜之機,熬不過凡情慾火。大都未撞著知音,多半屬前生註定。拋棄了布袍草履,再穿上翠袖羅裳;收拾起紙帳梅花,準備著羅幃繡幔。無緣處青蒲黃庭消白日,有情時洞房花燭照乾坤。
真個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張於湖通情達禮,法外施仁,湊成了一對美滿姻緣,有人戲作一詩以記這事:短髮蓬鬆緣未勻,袈裟脫卻著紅裙;於今嫁與潘郎去,省得僧敲月下門。
陳妙常空門偷情一事,後來被文人墨客渲染誇張,更由於崑曲和平劇的“玉簪記”,京劇的“思凡”而家喻戶曉。
魏芷空閨幽怨付詞章
“別郎容易見郎難,幾何般,懶臨鸞,憔悴容儀,徒覺縷衣寬。門外紅梅將謝也,誰通道,不曾看?
脫裝樓上望長安,怯輕寒,莫憑欄,嫌怕東風吹恨上眉端。為報歸期須及早,休誤妾,一春閒!“
這一首寫出閨閣少婦孤寂心意的《江城子》,風格極近李清照的早期詞風格,說它是李清照寫的,不明真相的人斷然不會反對。這詞的作者實際上是一個叫魏芷的女詞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