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聽到了閻王要來勾魂的訊息,田有祿和牢頭的臉都白了,兩個人對望著,一聲不吱,僵在那裡。
蔣千戶、徐千戶對望了一眼,然後兩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二人。
過了好久,田有祿眼珠子動了,望向蔣、徐二人:“對了。海知縣已經派人通知了織造局的船,叫在下先去見他們。織造局的人還在等著我,我得立刻去。”說著也不等他們答應,便向門口走去。
蔣、徐也不擋他,只望著他走向門邊。
田有祿心裡敲著鼓,腳到了門邊便覺得走出了鬼門關,邁門檻時那一步跨得也就特別大。可前腳剛跨出去,後腳還在門內便定在那裡。
兩把刀在門口泛著光直對著他,兩個兵:“回去!”
“這、這怎麼說?”田有祿聲音發顫了,人卻還是那個姿勢跨在門檻上,不肯回去。
突然肩上又被人拍了一掌,田有祿一顫,急忙回頭,跨出去那條腿也就收回來了。
“也是好幾年的八品官了,怎麼這麼不經事?”是蔣千戶站到了他的身後,面色倒是溫和,目光卻賊亮賊亮。
田有祿又顫了一下:“卑、卑職確實要去見織造局的人。”
蔣千戶:“殺人滅口的事都告訴你了,你就想這樣走出這道門檻?”
田有祿腿一軟跪了下去:“二位將爺,卑職上有老下有小,不為別的,為了家人,我也不會把這個事說出去。再說動刀動槍的事,卑職手上無力也幹不了……”
“�嗦!”徐千戶怒了,“先在這張字據上把名字簽了。”
田有祿賴在那裡:“徐爺,卑職也就一個八品,這麼大的事,有我不多,無我不少,你老就抬抬手,莫讓我捲進去了。”
“你籤不籤!”徐千戶一掌拍在桌上。
田有祿嚇了一大跳。站在桌邊的牢頭也嚇了一大跳。
徐千戶:“兩個人都籤。”
牢頭:“二位爺,小的不識字……”
蔣千戶笑了:“每天到衙門裡領錢領物誰幫你籤的字?不肯籤也行,那我們只有先在這裡把你們兩個送了。來人!”
兩個兵舉著刀進來了。
牢頭:“我籤,我籤……”說著拿起了桌上的筆,手卻不停地打顫,便真像不識字的人那樣換了個拿筆的姿勢,將筆桿握在拳心,這才不太顫了,就這樣在字據上寫自己的名字,字卻寫得大了很多。
徐千戶望向田有祿:“該你了。”
田有祿爬了起來,磨磨蹭蹭走到桌子邊,從牢頭手裡接過筆,經常寫字,他手倒不顫,只是兩條腿有些不太聽招呼,在下面抖著,身子也不停地晃。
蔣千戶不耐煩了:“坐下吧。”
田有祿坐了下來,望著那張紙突然又覺得有了希望,便抬頭望向徐、蔣二人:“沒、沒空地方了……”
徐、蔣向那張字據看去,原來下面的空白處都讓牢頭三個大大的名字寫滿了。二人不禁瞥向了那牢頭。
牢頭低下了頭:“小的說過,不太識字……”
蔣千戶轉向田有祿:“把名字簽在上面。”
田有祿:“沒有簽字簽在上面的……”
“寫!”徐千戶又拍了一掌桌子。
田有祿只好在字據上方的空白處寫上自己的名字。
淳安縣大牢
牢房通道里都添換了大燈,這裡立刻亮了許多。
田有祿在前,牢頭在後,兩人出現在值房門口,卻依然停在那裡,失神地望向坐在大案前的海瑞。
海瑞筆直地坐著,兩眼微閉。
田有祿和牢頭兀自不願跨那道門檻,背後顯然被什麼戳了一下,兩人身子都是一激靈,只好走了進來。四個兵也跟著他們走了進來。
海瑞睜開了眼,田有祿和牢頭已經走到了大案前,四個兵也走進了值房,緊站在他們身後。
海瑞何等警覺,立刻從一干人的表情上看出了異樣。
田有祿望著他,想笑,卻笑不出來;那牢頭只將頭低著;四個兵眼睛都虛望著前方,無任何表情。
海瑞:“什麼事?”
田有祿將眼低垂了下來:“堂、堂尊,織造局派人來催了。請、請堂尊立刻到碼頭上去。”
海瑞緊望著田有祿:“織造局的人在哪裡?”
田有祿:“在、在碼頭邊,船上。”
海瑞:“你不是說派人來催了嗎?來催我的人在哪裡?”
田有祿怔了一下:“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