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口飯,一小箸菜,竟然風捲殘雲,很快將那碗飯吃了,放下碗,又去拿酒壺。
這次齊大柱沒有攔他,任他將兩隻酒杯斟滿了。
海瑞再次端起酒杯:“大柱,我救過你,你需幫我做件事。”
齊大柱只望著他。
海瑞:“我這裡有封書信是給王用汲王大人的。你想方設法要儘快進到他手裡。
家母和拙荊還有我那個還小的兒子今後都要拜託他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封厚厚的書信,遞了過去。
齊大柱突然撲通跪在了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海瑞反倒笑了:“殺過倭寇身經百戰的人還這樣看不破生死。快起來,不要讓你的屬下笑話。”
齊大柱抬起了頭:“我瞞了恩公,對不起恩公。”
海瑞有些預感了:“現在告訴我,不要讓我遺憾終生便是。”
齊大柱:“因擔心恩公難過,我們便一直瞞著恩公,說是夫人生了個兒子。其實夫人今年七月在雷州已經故去了,兒子也沒能保住…”
海瑞懵住了,站在那裡呆了好久,眼中電慢慢盈出了淚水,接著一把抄過桌上的酒壺對著嘴大口喝了起來。
齊大拄慌忙站起了,在一旁看著他把那壺酒喝完。
海瑞抹了一把眼淚:“我不孝。那封書信你更要替我儘快送給王大人,家母只能靠他奉老送終了。”說到這裡坐了下來在椅子上又怔怔地想了一陣子,轉望向齊大柱:“還有酒嗎?”
齊大柱:“沒有了。”
海瑞:“什麼時候行刑?還能不能給我拿壺酒來?”
齊大柱這時又滴下了眼淚,慢慢說道:“恩公,有旨意,皇上赦免你了,今夜大柱就是來接你出獄的。”
如一聲雷,海瑞驚住了,兩眼倏地望向齊大柱腰上的孝帶:“你給誰戴孝!”
齊大柱慢慢從衣襟裡又掏出一條孝帶雙手捧給海瑞:“皇上、皇上殯天了!”
海瑞的眼睛直了,臉也立刻變得慘白,接著身子一顫,手捂著胸口,慢慢彎下了腰。
“恩公!”齊大柱邁前一步要去攙他。
海瑞伸手推開了齊大柱,腰仍然彎著,身子在不停地抖著,終於發出了一聲嚎啕慟哭,接著哇的一聲,將剛才吃下去的酒飯和菜不住地嘔吐出來。齊大柱只好站在一旁隨著落淚。突然,海瑞止了嘔吐,人卻像乾柴一般倒在地上。
畫外音:“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明嘉靖帝朱厚熜去世。《明史·海瑞傳》載‘海瑞聞訊大慟,盡嘔出所飲食,隕絕乾地!’”
紫禁城午門
先帝駕崩的國訃在一夜之間通告了在京各部衙官員。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清晨,大雪紛紛揚揚,自嘉靖帝壬寅年搬離紫禁城距今已沉寂二十四年的午門,跪滿了七品以上戴孝的京官,雪地上一片嚎啕。
辰時正,左掖門開了,徐階、李春芳、陳以勤、高拱、趙貞吉戴著孝走了出來。右掖門開了,陳洪領著司禮監幾大太監戴著孝走了出來。內閣一行,司禮監一行,從兩門走到午¨,一行恭立在正中午門的左側,一行恭立在正中午門的右側,都含著淚站成了兩排。顯然,這是在等午門大開,恭候新君頒讀遺詔。
飄灑了一夜的大雪恰在此時停了,風也停了,官員們的目光都望向了即將開啟的午門,哭聲更大了。
陳洪將手一揮,兩個司禮監太監各提著一條一丈餘長的響鞭走到了午門前,手一抖,兩條長鞭直直地躺在了雪地上。
陳洪又將手一揮,兩個太監將響鞭倏地掄起,兩條長鞭在空中掄成兩道圓圈,緊接著是一聲脆響。哭聲戛然而止。
長鞭又掄起兩道圓圈,一聲脆響;長鞭最後掄起兩道圓圈,一聲脆響。
三聲鞭響,午門嘎嘎地往兩邊徐徐開了。
無數雙含淚的眼,都望向了漸漸開啟的午門。
深深的門洞裡是更深的內宮,卻一片空寂,沒有他們期盼的新君出現。
這樣的沉寂也就一瞬間,徐階領著內閣諸員突然面對午門外跪下了,陳洪領著司禮監幾大太監也面對午門外跪下了。
很快所有的官員都聽到了自己背後的蹕道雪地上傳來了車輪輾著積雪發出的聲音,聽到了整齊沉重的步履踏著積雪發出的聲音。
“百官恭迎新君聖駕!”跪著的徐階這一聲競如此洪亮。
一直面對午門跪著的官員們這才明白即位的裕王來了!
很快,所有的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