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姓秉筆太監勸說無效,嘉靖暗訪詔獄激怒而去,原來搬進的那張桌子和那把椅子又搬出去了。牢裡依然四面石壁,鋪著亂草,只是多了一個人,王用汲也上著“虎狼套”和海瑞對面坐在地上的亂草中。
一個小木盆擺在兩個人之間的地上,裡面還留有一些暗糊糊的粥和一把木勺。
海瑞端著一隻缺了口的碗,王用汲也正端著一隻缺了口的碗,兩人正在面對著喝著碗裡的粥。
咔嘣一聲,王用汲被一顆粥裡的不知是石子還是沙於崩了牙,張著嘴難受地僵在那裡。海瑞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碗,從地上抓起了一把草窩成一團伸到他嘴邊:“慢慢吐出來。”
王用汲吐出了那口帶沙石的粥,兀自強笑著:“今日方知民生之艱難。”
早就遠遠射過來的燈籠光中間停在那裡,這時又向牢房這邊照過來了,聽腳步聲好像還不止一兩個人。
海瑞:“許多百姓只怕連這個都沒得吃。他們要來收拾碗了,趕緊吃了吧。”
“開鎖,立刻收拾了。”果然牢門外傳來了聲音。
王用汲也顧不了粥裡的沙石將碗裡剩下的粥大口喝了起來,海瑞端著碗卻停在那裡,慢慢向牢門那熟悉的聲音望去。
兩隻被燈籠映著發光的服這時也正望著他,還閃著淚光,是齊大柱。
二人便這樣對視著,海瑞又轉回了頭,慢慢喝碗裡的粥。
“鎖鑰!”齊大柱喝道,一個錦衣衛牢卒連忙解下了腰間的鑰匙,齊大柱一把抓過,去開那把大鎖,手竟有些顫抖,鑰匙反而插不進鎖孔。
“十三爺,還是讓小的來吧。”那錦衣衛牢卒又從齊大柱手中接過鑰匙,立刻開了鎖,牢門推開了,齊大柱大步走了進去。
王用汲已經喝完了碗裡的粥,這時也認出了齊大柱。
齊大柱背對著牢門,雙手握拳拱在胸前:“奉旨,從今日起由我看管二位大人。”
王用汲目光一亮,轉望向海瑞,海瑞這時反而沒有任何表情,依然在慢慢啜著碗裡的剩粥。
齊大柱轉身招呼:“把鎖鏈都開了,洗牢房,將床和桌子凳子搬進來!”
南京卿雲號織染坊
“太夫人!太夫人!”高翰文宅裡的那個管事在後院進入前院的門口對著海母跪下了,“您老和夫人要這樣就走了,小的這隻飯碗也就丟了。等一天,最多等兩天,小的這就派人請老爺和夫人回來。您老見過老爺夫人再走!”
海母右手拄著枝,左肩上挎著一個包袱,左手還拿著一把雨傘,被那管事跪擋在那裡。海妻肚子已經大了,被那個啞女雨青攙著,左肩上也挎著一個包袱,站在婆母身邊。
最為難的是李時珍,身上也挎著藥囊,一個隨從挑著一擔木箱,站在他的身後。
作坊前院的踹工染工們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全都望著他們幾個人。
那個管事跪在那裡抬著頭:“有哪些伺候不周到,或是有哪個下人給太夫人、夫人臉子看了,告訴小的就是。太夫人大人大量,千萬不能這樣就走。”說到這裡他急著轉過頭向兩個工頭模樣的人喊道:“還不過來幫忙勸住!”
一個踹工的頭兒一個染工的頭兒連忙走了過去,也在那管事身邊跪下了。
染工那頭兒:“太夫人,幾個月了,石頭也伴熱了。蒙太夫人、夫人看得起我們這些下人,大傢伙都捨不得你們走,再住些時日等海老爺到南京上任了再走也不遲。”
踹工那頭兒回望著滿院子的工人大聲喊道:“大家都跪了,把太夫人留住!”都是些正在忙活的人,汗漬染跡還滿身滿臉,這時聽到招呼都在院子裡跪下了。
海母這時顯然也被感動了,望著這些骨子裡就親的人,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慢慢轉望向李時珍。李時珍也不知如何說話,低垂了眼。
海母望著大家:“你們的好心老身都知道。可各人都有各人的家,你們都是要養家蝴口的人,忙自己的吧。李太醫,替我叫開他們,讓我們走。”
李時珍只好望向那個管事和那兩個工頭兒:“太夫人要走誰也擋不住,也與你們無關,你家老爺和夫人那裡我會去說清楚。準備車輛送太夫人、夫人去碼頭吧。”
那個管事望向李時珍:“就不能再留一兩天?”
李時珍:“我有急事去北京,太夫人是不願意再留的。準備車轎吧。”
那管事只好站起了,兩個工頭也只好跟著站起了。那管事過去接過了海母手中的傘和肩上的包袱,攙著她走下了臺階:“都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