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著朕跑去找嚴嵩找徐階,還捧上一罈四十年的陳釀去勸酒。一個首輔,一個次輔,一個井水,一個河水,這杯酒也是你能勸得的!不用忙著跪,接著看完。”
呂芳只得又戴上了眼鏡,彎腰向後面的證詞一行行看去。
嘉靖繞著蒲團那三級坐檯,腳踏八卦走了起來:“當時聽到你去勸酒,朕就想起了太祖高皇帝宴飲功臣時說的兩句話……知道太祖爺當時說的是兩句什麼話嗎?”
一邊耳聽雷聲隆隆,一邊眼觀刀筆攢攢,呂芳已然滿臉是汗,不看完也已知道是什麼內容了。聽嘉靖這時突然提起了太祖高皇帝,他便不能再看又不能取下眼鏡就此不看,只能側身站在案邊低頭接言:“奴才不知道,請主子賜教。”
嘉靖停了腳步:“你不知道,可嚴嵩和徐階知道。兩個大學士,太祖實錄他們不知已經讀了多少遍,都爛熟在肚子裡了。端起酒杯的時候,他們早就想起了太祖那兩句話。”說到這裡他停下來,然後一字一頓地念出了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當時宴飲功臣的那兩句話:“‘金盃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剛才嘉靖的話還是雷聲,這兩句太祖的話簡直就是霹靂!呂芳慌忙取下眼鏡擱在案上,撲通一下在御案的側邊面對嘉靖跪倒了,把頭緊緊地趴在磚地上。
嘉靖“有螻家你能替朕當,有些家朕交給了嚴嵩和徐階去當,可大明朝最後的家還得朕來當。你去勸酒,他們必然猜想是朕的意思。美酒在前,白刃在後,他們能不想法子對付嗎?”
呂芳連磕丁三個頭又趴在地上不再答話。
嘉靖:“倭寇在東南鬧,韃靼在北邊鬧,國庫又是空的。現在你打回去的供狀不但一字未改送了回來,還添上了鄭泌昌、何茂才翻供的供詞,又添上了對付翻供的另一些供詞和證言。毀堤淹田,私放倭寇,貪墨國帑民財,都翻出來了!有辜的無辜的牽涉那麼多人,你叫朕這個時候拔出了白刃殺誰是好?”
呂芳只能重重地又磕丁個頭:“奴才無知,犯了大忌,闖了大禍,甘伏聖誅!”
嘉靖這時已在御案邊,信手拈起他畫的那張乾卦和寫有卦詞的御箋輕輕一扔,飄在呂芳面前:“跟朕這麼多年了,你也懂得卦爻,參詳一下,這個乾卦什麼意思。”
呂芳慢慢捧起那張御箋,跪在那裡想了想,答道:“奴才想既是‘元亨利貞’,便含著‘以貞而利’的意思。這是說主子聖明,用了胡汝貞和趙貞吉便無往不利。東南的事有二貞在能夠穩住。”
嘉靖:“這層意思誰也能看得出來。可兩個乾卦,乾下乾上又作何解?”
呂芳的目光又定定地望向嘉靖畫在御箋上的那上三橫和下三橫,冥想著答道:“這是極陽之象。乾上自然指的是主子,乾下指的什麼,奴才便參詳不透了。”
嘉靖:“你們要都能參詳得透,朕也就枉稱了飛元真君。這個乾下指的是海瑞!”
呂芳一愣,睜大了眼望著嘉靖。
嘉靖眼睛望向精舍門外將落的月亮:“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竟有如此霹靂手段,可見是個至陽至剛之人。都說朕那個兒子孱弱敦厚,其實也還知人善任。”
呂芳做恍然狀:“主子聖明。”
嘉靖:“這個人是要殺人的,但現在朕還不能殺人。除了鄭泌昌、何茂才,還有尚衣監、針工局、巾帽局三個為首的奴才,其他的人,這一次朕一個不殺,一個不抓。這個旨意要立刻傳知嚴嵩和徐階,叫他們清晨進宮。”
呂芳:“奴一這就去傳旨。”
嘉靖:“你不要去,讓陳洪他們去。天也快亮了,你收拾一下去司禮監,半個月不在,那裡已經一團亂麻了。”
西苑司禮監值房外院
嘉靖時京師官場無不知道兩句諺謠:“內閣的雲,宮裡的風”。做官欲升遷,必須內閣那片雲下雨,至於那片雲最終能罩在誰的頭上,還要看宮裡的風把雲吹到哪裡,這是一層意思。還有一層意思,再機密的事片刻之間宮裡就會傳出風來,此風所到之處,誰觀知了風向便能趨利避兇。
半月前呂芳發去守永陵,風吹草偃都倒向了陳洪一邊。今夜呂芳被密詔回宮,不到半個時辰這個訊息立刻從玉熙宮先吹到了司禮監,東方未白這裡已然是曉風浩蕩了。
陳洪恭立在外院門口,石姓盂姓兩個秉筆太監恭立在他的兩旁,當值的不當值的凡是在司禮監當差的太監都集聚在外院內,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很快,兩盞燈籠領著,黃錦攙著呂芳來了。
“乾爹,您老可回來了!”陳洪一